道高一丈!
祝棄握緊手中的刀。
因為猶豫了太久,冰冷的刀柄已經被掌心焐熱,握起來十分舒適順手。祝語霖的胸脯在微微起伏,細嫩的肌膚在燈光下泛著黯淡的光澤,生命正從這具年輕的身軀中飛快地流逝。
隻要將刀插入她的胸膛,一切痛苦將就此停止。這個動作輕而易舉,不會比用奶油刀切奶油更費力氣。
祝棄握著刀懸在祝語霖心口上方,比劃了一下。
隻是,若元嶽知道自己殺了人,會很失望吧……
“他不會知道。”聲音適時地響起,善解人意地為祝棄打消後顧之憂,“紀觀其教給過你方法,用這柄刀剖開心口,不會流血,不會留疤,沒有任何痕跡。”
對了。祝棄想起來,紀觀其當時確實是這樣說的。
“任何人檢查她的屍體,都不會發現端倪。”那個聲音繼續說著,語氣越來越輕鬆,“是上天注定要成全你,祝語霖合該死在這裡。”
祝棄眨了眨眼。
是啊,或許正是上天注定,因果循環,不然,怎麼偏偏會有這樣合適的好機會?
反正祝語霖已經活不了多久,用她的一條命,換自己喜歡的人,這簡直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換成任何一個人,都能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
祝棄想著,深吸口氣,骨刃寒光一閃,斬向他的目標。
“找到了。”元嶽睜開眼睛,目光沉靜如幽深古井。
穆容與穆易都暗暗稱奇。發現祝棄不見之後,兩人又是驚慌又是憤怒,本以為按照元嶽對祝棄的重視,反應會更加明顯,甚至方寸大亂。不料,元嶽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十分冷靜。這份冷靜甚至讓人感到恐怖,就像凝視著凝結成冰的湖麵,表麵看上去澄澈透明,然而在純淨無暇的冰蓋之下,卻潛藏著黑暗到令人戰栗的深淵。
“是什麼人帶走了祝哥?”穆易鼓起勇氣問。在心裡,他已經為對方未來的遭遇、不,餘下的生命畫上了句號。
“我不知道。”元嶽說,“我看不清他們的臉。”
穆易一怔,與穆容一同睜大了眼睛,兩人已經同時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有術士公然與隱機者為敵!
這與術士之間的切磋,甚至暗算都不同,在明知道元嶽身份的情況下,居然有人直接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隱機者是天下術士的領袖,然而樹大招風,即便再強大的人,也總有疏忽的時候,難以護持身邊之人周全。曾經的隱機者壽命總是超越常人,一旦被觸及逆鱗,必然會進行瘋狂而殘酷的報複。這個報複有時候甚至會極為漫長,涉及子子孫孫後代無數,比起“斷子絕孫”的詛咒,顯得更加殘酷而令人絕望。
元嶽與其他隱機者不同,他的壽命問題在一些大的術士家族中並不是秘密。隻是,即便有些家族動了心思,卻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動手。
就在前幾日,薑家有數人遭受蠱蟲反噬,雖然留了一條命在,但其慘狀隻能用恐怖來形容。有了如此先例,再加上元嶽每次出手的狠辣程度,敢在這時候攖其鋒芒,必然是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之徒。
祝棄落到這種人手上……可能的遭遇令穆容穆易不寒而栗,而元嶽依然是那樣冷靜。穆容與穆易不禁忍不住開始猜想,難道隱機者過於坦蕩正直,並沒有考慮到如此情況?
“您……不擔心祝哥受到傷害?”思慮再三後,穆容小心翼翼地問,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元嶽道“他身上有我下的護身符。”
穆容穆易恍然大悟。元嶽的本事自不必多說,他們也曾聽祝棄炫耀過元嶽的護身符有多麼強大。然而穆易想了想,提出了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萬一對方沒有直接動手,而是選擇將人凍死、憋死……”
他還想繼續說下去,元嶽的臉色卻讓他閉上了嘴巴。
“所以我們要快一些。”元嶽皺眉道,“他還在移動,速度好快。”
穆容立時領會了他的意思,急忙掏出手機打開地圖遞了過去。元嶽仔細看了看高速路線,很快將一塊區域放大,指著上麵問“王家的人是不是這個村的?”
穆容穆易連連點頭“我們這就去聯係王伯伯。”
“嗯,讓他們在路口守著。”元嶽閉上眼睛,“我先把他們的車停下來。”
穆容穆易急忙退到房門外,以防打擾元嶽。穆容跑去打電話,穆易則守在外麵。
房間內安靜下來,無聲的空氣壓迫著穆易的耳膜,就在他心裡埋怨姐姐動作太慢,想去催一催時,突然感覺渾身汗毛倒豎,像是從炎炎夏日墜入冰窟。
有人來了!他心中瘋狂呐喊,然而吐出口的,卻是不成調的嘶啞呢喃。
“噓。”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清朗若徐徐春風,卻不見任何人影,“安靜一些,我有話對元嶽說。”
這個人的聲音,穆易曾經聽過,一個名字呼之欲出,卻被哽在喉頭,更多的疑惑湧現出來——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屋內,正全神貫注的元嶽眉頭一皺,隨手揮出,麵前的空氣泛起一陣漣漪。一個笑意盈盈的人影虛虛地浮現空中。
“師兄找我,可以打電話。”元嶽睜開眼睛,麵無表情。
紀觀其委屈地擺了擺手“不要提了。紀澤說我天天玩遊戲,把手機沒收了。”
元嶽並沒有理會這個敷衍的蹩腳借口。紀觀其進門的時機很巧妙,元嶽本想控製司機將車慢慢停靠,卻因為突如其來的打擾而中斷,僅僅兩三秒的時間,車輛就已經衝出高速護欄。還好元嶽反應及時,此刻載有祝棄的車子已經在路邊熄火。
不過一兩句話的工夫,其間事態幾次變化,可謂凶險至極,如果不是元嶽法術強大、心性超人,祝棄已然凶多吉少,還是死在他自己的手上。
“為什麼?”元嶽問。
紀觀其不再裝模作樣,苦笑了一下。
他已經不再年輕,隻是平時看不出來。然而當倦意與苦惱爬上臉龐,元嶽無比鮮明地感覺到,時間已經在這個男人身上留下了滄桑的刻印。
“為什麼?”紀觀其輕聲重複,幾縷發絲垂著額前,目光疲憊,歎息道,“你真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