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夠了。”青年人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再問,“他在這裡有多少土地?”
“這個……”老人又沉吟了一下,似乎感到十分為難。
“相川先生,我之前已經跟你說清楚了,你必須完全配合我們的詢問,否則我們將視你為抵抗者。”一直在大快朵頤啃著牛排的米爾納,突然抬起頭來,適時地給了老人一個威脅。“我很喜歡你的招待,所以不希望在監獄裡麵看到你,希望你不要為了一個死人而做錯事。”
雖然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在占領軍可以橫行無忌的如今,這個威脅,足以讓任何人感受到十足的恐懼。
果然,相川管家嘴角微微抽搐了起來,最後還是艱難地開口了。
“具體的田畝數字沒有精細丈量過,但是老爺生前在本縣廣置地產,我們現在所處的青澤村以及周邊都屬於他所有,為數至少上千町步。”
“也就是說,這些村子裡的農戶都是他的佃戶嗎?”青年人再問。
“是的。”管家點了點頭。
青年人頓時沉默了,他的視線放在了桌上那些豐富的菜肴上麵。
日本帝國的佃租極其苛刻,佃戶超過一半的收cd必須作為佃租上繳給地主,在戰前農民的生活就已經慘不堪言了,在收成不好的年頭甚至不得不賣兒鬻女。而在戰爭期間因為大量勞動力被征入軍隊作戰,農村的困苦更加雪上加霜。
在如今物資匱乏、甚至多地發生饑荒的情況下,這座宅邸居然還能輕鬆置辦起這麼豐盛的晚宴,可想而知,花山院親宣一家到底榨取了多少血汗。
他的手緊緊地握住了酒杯,片刻之後重新鬆開了。
“根據政府新頒布的法令,這個國家所有屬於地主的超額土地都將被強製收購,屬於花山院親宣的土地也屬其中。”他平靜地對老管家說,“把你手裡掌握的田契都整理一下,儘快完成征購。”
“什麼?!”雖然青年人雲淡風輕,但是相川管家聽來卻猶如驚雷一般。
“政府……政府要征購主人名下的土地?”大驚失色的管家,罕見地失態了,衝著青年人大喊,“什麼時候的事情?我之前完全沒有聽說啊!”
也不外乎他如此反應了,對於這些帝國的權貴家庭來說,土地幾乎就是家庭的命根子,也是財富的主要衡量方式之一,輕飄飄地就說要征購誰也難以接受。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全麵征購,而你必須儘你的義務配合。”青年人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你沒有權利質疑。另外,實話跟你說吧,花山院親宣到底有多少財產,政府會有全麵的資料,之所以要你配合隻是為了想要省點時間而已,如果你想要耍花招,我奉勸你還是儘早打消念頭吧,你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已死的人把自己搭上。”
“可是……可是……”相川管家卻還在猶豫,因為恐懼和激動,他渾身顫抖,他實在無法麵對這個結果,“我隻是一介奴仆而已,怎麼能夠去處置主人的財產呢?老人雖然過世了,但是他自有繼承人,有關於他的財產的一切事宜應該由他的繼承人來負責處理——”
“你以為我們沒有調查過嗎?”青年人冷笑了起來,打斷了老人的話,“他的繼承人尚未成年,無權處理相關事宜,我們也沒有時間去等她成年——再說了,這本來就是強製性的征購,根本不需要詢問所有者的意見。”
“至少……至少也該讓她來決定吧……”老人發出了哀鳴般的抵抗。
青年人想要再給老人最後一擊,但是就在這時候,在餐廳的窗戶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汽車轟鳴。
又有什麼人來了嗎?
他端坐在座位上,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而他身後的女仆朱夜,則低垂著頭,悠然站在原地。
很快,樓梯上出現了急促的腳步聲,密集得像是鼓點一樣,越來越響亮,顯然有人正快速地向這邊奔跑過來。
嘩的一聲巨響,門被衝開了。
接著,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了餐廳的門口。
這是一個少女,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她的五官鮮明,眼睛很大,留著劉海,黑亮的長發飄蕩在背後,也許是因為生氣,也許是因為過量運動,她的臉色有些發紅。
她穿著米黃色的女式風衣和白色的蕾絲襯衫,頸部還係著綢緞質地的紫色蝴蝶結,俏麗當中又顯得乾淨颯爽。
“嗬……”她劇烈地吐息著,看來快速的奔跑已經耗儘了她的體力。
深呼吸了幾下之後,她終於調勻了呼吸,然後抬起頭來,以充滿了憤怒的視線看著坐在餐桌上的人們。
“你們這些家夥,來我家做什麼!出去,出去!這裡不歡迎你們!給我滾……”
少女的話音突然斷片了。
她隻覺得眼前一花,然後一股難以匹敵的力量壓到了自己的身上,下一個瞬間她隻覺得天旋地轉,等到她恢複意識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被按住了頸部,被壓在了地上。
“彆動。”她剛想要掙紮,就聽到腦後有一個冷淡的聲音,然後,頸後的壓力毫不留情地摧毀了她一切反抗,讓她動彈不得。
所有人的視線一下子又放到了相川管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