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永浩定定地看著對方,而花山院瑠香隻是低著頭,沒有再說話。
“好吧,你願意這麼做就這麼做的,我可不保證你的安全。”片刻之後桂永浩無所謂地說。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語氣緩和了一點。
“那麼,你先去休息吧,雖然未必睡得著。”他以一種主人般的語氣,命令花山院瑠香從原本屬於自己的宅邸內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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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桂桑,你應付女人總是有一套。”在失魂落魄的大小姐離開之後,米爾納少校大踏步地走到了房間裡麵,然後笑眯眯地看著桂永浩,“她都快相信你是認真的吧?那個見鬼的助手才不會去找她呢。”
“不要這麼稱呼我。”青年人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喝下了杯中剩餘的紅茶。
“那個家夥,雖然身份還沒有完全確定,但是肯定是的殘餘分子。”米爾納少校大喇喇地走了過來,然後直接坐到了花山院瑠香剛才的座位上,“他現在各處躲藏都來不及,哪有什麼時間去找小姑娘,你是在給她一個台階下吧。”
“不管怎麼說,犯下罪孽的不是她。”桂永浩低聲回答,“她至少也沒有那麼壞。”
“好吧,這小姑娘怎麼樣都無所謂,現在我們要頭疼的是另外的問題了。”米爾納少校聳了聳肩。
“什麼?”
“有一點恐怕你得承認——這位先生是一個不可救藥的自戀主義者和自大狂,他留下了這些手稿,原原本本記錄自己的平生經曆和瘋狂行為,詳細程度超過了我之前看到過的任何人,要是我們追查的每個人都有這種習慣就好了。”米爾納少校輕聲感歎,然後馬上話鋒一轉,“但是有一點很奇怪……他沒有交代他聚斂的資金的去向,也沒有任何人知道,包括他身邊的人。”
“這一點確實讓人生疑。”桂永浩也點了點頭,“雖然我不想給這家夥說好話,但是種種跡象來看他也不是視財如命的人,冒著被政府治罪的風險搞黑市交易,實在太不像他的風格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為了某個目的,短時間內瘋狂地聚斂財富,甚至不顧一切。”
“結合他那個助手的失蹤,倒是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了。”米爾納少校加大了音量,“他一定是把資財都交給了那個人,也許是作為他幫自己的報酬吧,反正就是給了。那麼問題倒是來了,那個分子,他拿了那麼多錢乾什麼?他是想要拿著隱居,還是準備做點彆的什麼?”
“我們抓到他就知道。”桂永浩平靜地回答,“那些財產都必須充公。”
花山院親宣在戰爭後期借助黑市糧食交易大發橫財,那時候全國都因為轟炸而陷入饑荒,這就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區區一個親信都能聚斂那麼多財物,可想而知他到底搞到了多少。
“是啊,我們必須抓住那個德國人。”米爾納少校完全同意桂永浩的意見,“接下來需要把他當做重點對象了。好在在這個國家,西洋人的相貌是挺難隱藏的,隻要我們下達通緝令,總會有些線索吧。”
桂永浩默然片刻,然後扭頭看向了旁邊侍立的女仆。
“去把那個管家叫過來。”
“是。”女仆馬上轉身離開。
沒一會兒她就重新回來了,身後則跟著一身燕尾服的老管家。
“您叫我過來有什麼吩咐呢?”相川管家緊張不安地問。
“你的運氣很好,你的老爺留下了這麼多手稿,但是卻沒有任何你參與殺人的記錄。”桂永浩冷冷地盯著這個恭順的老人,“但是我想問你,你真的不知情嗎?”
“對於老爺的暴行,鄙人確實不知!”一被這麼問,老管家整個人都幾乎站不穩了,連忙為自己撇清關係,“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鄙人絕對不會參與的!”
“是的,你不參與……可是你在他身邊那麼多年,經手了那麼多事務,他窩在這個村子裡,靜悄悄地殺了這麼多人,你卻告訴我們你完全不知情?這是把我們當成傻子嗎?!”桂永浩冷笑了起來,“我再問你一次,你知情嗎?”
相川管家腦門上冒出了大片的汗水,他艱難地低下了頭來。
“老爺是非常不好伺候的人,脾氣很暴躁,在戰爭期間他曾經說過,誰要是敢忤逆他,他就動用關係把誰送到南洋去,到了那裡以後要麼被人打死要麼餓死,永遠也回不來了……”
看似答非所問,但是卻似乎已經回答了。
“你的眼裡隻有老爺,對尊卑的崇拜超過了對人命的尊重,對吧?”桂永浩冷冷地盯著這個老人,一瞬間讓人懷疑他似乎會將對方撕碎。
但是他終究沒有這麼做。
“在那個老東西死了以後,你細心地維護這座宅邸,保存這些手稿,總算有你一點功勞。我不能因為你有汙點就把你抓起來,這樣以後就沒人跟我合作了……”桂永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是,你需要做一些事情。”
“請您吩咐吧!”一看自己逃脫了大難,相川管家頓時大喜過望。
“等我走了以後,這座宅邸將會被充公,我準備讓它改建成一座醫院,服務本縣的縣民,這裡的設施不能浪費掉。”桂永浩直接對他下令,“你對這座宅邸最為熟悉,接下來你就負責配合對它的改造,然後繼續維護它,好好過完你的餘生吧。”
“明白,我會按您的吩咐行事的,先生。”相川管家馬上答應了這個命令,也許在他的心裡,這反而是他最好的歸宿吧。
“滾出去。”桂永浩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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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來者一個個離去,閣樓內的觀星台又恢複往常的平靜。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漫天的璀璨星光透過天窗透入到閣樓當中,一切都是那麼瑰麗。
花山院親宣,就是在這樣一個環境裡麵每天夜裡觀察浩瀚星空的吧。
一個人到底要瘋狂到什麼地步,才會相信多少萬光年外一顆星星無意義的劃動,會代表著某個人類的生死禍福?
這到底是自大還是自卑?
桂永浩默默無言,隻是站在窗口。
遠處的村莊已經是一片漆黑,隻有農舍裡麵的幽幽燈火閃現,猶如另外一塊星空一樣。
然而,這一片“星空”卻是真正存在的,值得去觸摸。
“要讓這個國家擺脫被黑夜纏繞的宿命,整個變換一新,我能做到嗎?”他突然低聲問。
“您能做到的,主人。”背後傳來了讓他寬慰的溫柔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