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又在跑路!
李懷安的喘息在這一瞬間停住,心跳仍然劇烈,那聲響在他耳邊震動,快要蓋過他的思考。
過了很久,他才拚湊出這幾個字的意思,呆呆反問道“戰亡了?”
齊恪站在原地,蒼白地安慰他“有可能是誤報,您冷靜。”
李懷安覺得自己已經很冷靜了,既沒有崩潰,也沒有哭號。
“差使呢,原話怎麼說的?”
丞相遞了一小卷皮革給他,他把皮革揉開,上麵隻寫了一句話——“淵城大火,陛下駕崩。”
他把這句話來來回回看了許多遍,懷疑自己看花了眼。閉上眼睛,“駕崩”兩個字卻往他腦海深處鑽。
“屍體呢,有人親眼見過屍體嗎,能確認是李越嗎……”他低聲呢喃,卻不知到底該問什麼好。
一聲痛苦的低吟從嘴邊逸出,他這才發現頭痛在不知不覺中又發作了。
再睜開眼時,視線已經模糊幾分。他踉踉蹌蹌扶住桌邊,垂頭撐著身體。
齊恪善意地伸出一隻手,想扶住他,被他下意識揮開了。
“我沒事,你彆過來……”他又開始不住喘氣,“也彆說話,等我一會兒。”
他此刻還算清醒,至少還知道自己不能就此倒下。
虎狼環伺,宮外楊閔正等著最佳時機,宮裡軟禁著他的幾個幫凶,就連天牢裡還關著赤餘小皇子。
他倒下了,不是正合了他們的意嗎。
可是李越他………
淵城大火,魏軍像被關在一個火籠子裡。李越也在其中,被大火吞噬而亡了嗎?
他不信。
對,他不能相信。
除非把李越的屍體擺在他麵前,否則他絕不會相信對方就這樣死了。相隔千裡,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他不能因為一句話就為李越的死下了定論。
李懷安抬起頭來,門窗外的日光明晃晃地灼燒著他的視線。
他定了定心神,吃力道“快了,楊閔就要動手了。”
此刻沈穆清再趕到太尉府恐怕已來不及,他對齊恪道“你幫我給沈穆清帶話,讓他按計劃行事,彆管楊閔,立刻出城。”
丞相反應片刻,猜到他方才把人派了出去,答應之餘又無奈道“您那個計劃不一定能保住京城,楊閔此刻很有可能已經行動,來不及了。南軍悉數派往戰場,已行至數十裡之外,留下兩千羽林軍守京城,有用嗎?”
太尉雖不掌實權,可楊閔結交甚廣,大可從其他城池借兵。
兩千兵力,實在是不夠看。
他看太上皇那模樣也不便再苛責,歎道“罷了,此刻再去知會沈大人太浪費時間,我親自出城,但願來得及。您先離宮避難,最好現在就出發。”
離宮避難?
李懷安道“我不走。”
齊恪本已經走出幾步,聞言回身“陛下之令,您的安全最重要。何況皇宮隻是方圓幾裡一片宮殿,一把火就沒了的東西,國本終究是人……”
“一把火……”
齊恪以為他要說什麼,問道“怎麼了?”
他自嘲笑了笑“沒什麼,李越都死了,你還聽他的嗎?”
前半句話被他親口說出來,雖然不肯相信,卻還是覺得難捱。
頓了頓才又道“楊閔不就想殺我嗎,見不到我不肯罷休,我就讓他親眼見一見。”
丞相皺了皺眉,不太認同他此時的想法“您是太上皇,不是莽夫。”
“莽夫?”李懷安站直了,看過去,“我沒資格魯莽。趁人還沒圍過來,你要出城就快去。我有分寸,不會自尋死路的。”
齊恪與他對視一眼,沒再阻止他,轉身離開了。
他這輩子隻想當個有作為的臣子,至於皇帝是哪位他並不強求。明君聖主自然最好,庸君也不是無法接受。
可他受了李越恩惠,便得用心為人辦事。有人造反,他自然要幫著平叛。太上皇甘願冒險一事,便不在他的負責範圍內了。
怎麼說也是一個心智成熟的人,管不了,隨他去吧。
等人走遠,李懷安才鬆開扶著桌沿的手。轉身在桌上翻找,看到國璽之後愣了愣,又拿起來揣入袖中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