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點闌珊!
伽藍殿正殿,厲染匍匐跪在地上,自他來伽藍殿一直想見殿主,殿主不肯見他,厲染每天在主殿門口跪上半日,從不多說一句。
今日,殿主終於肯見他。
殿主將跪在地上的厲染扶起,“七殿下,您這是何苦。當時你一心求得的答案,如此結果你心中必然有準備。現在這番作為又是為何?”
厲染不肯起,將頭抵在地上,“還請師傅給弟子指條路。那人如今是否還活著。”
殿主將手按在厲染頭頂,“七殿下決定出伽藍殿時,你我師徒的緣分就散了。萬事皆有因果,有聚自有散,不論至親好友,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那孩子命格尊貴,命中注定有貴人相助為其擋災。可惜這樣的命格卻投在男身,雖有高人指點僥幸活下來,有了此因,才有後來他所要經曆的苦。可見萬事莫強求,時間都轉,他所經事,所遇人才有了他後來對生死的抉擇。”
“往往渡人不渡己。七殿下伽藍殿修行多年,最明白這個道理。最痛苦的往往是自己不能放過自己,困在業障裡,不能撥開雲霧,無人可贖。”
“那孩子是因,七殿下做的選擇是果。殿下以沒有其他退路,不論當初您的初衷為何,不如做好眼前事,好過在伽藍殿蹉跎。因果輪回,有緣自會相見,無緣見麵不識,殿下歸去吧。”
殿主將手收回,雙手合十對厲染一拜,離了主殿。
厲染趴跪在地久久沒有動作,直到一個小師傅將他扶起。
“七殿下,回去吧。入夜了,地上涼,親王殿下是個好人,定會得平安。”
厲染直起身子,看著跟前的孩子明亮的眼睛。“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走走。”
厲染進了伽藍殿正殿擺放婚書玉牌的閣樓。很快找到他和楊鳳霖的那一格。相看兩厭寫婚書的那幕仿佛就在昨天,夜裡空曠的閣樓裡隻剩下自己的腳步聲,耳邊仿佛傳來楊鳳霖聒噪的碎碎念,厲染看向門口,沒有那個懶洋洋的身影。
伸手想將婚書拿下來,閣樓外頭傳來趙長鬆的聲音。
“七殿下,太原道傳來消息。今日太原道雷暴,天氣異常,馮炎的墓有損。馮夫人在修整墳墓的時候發現了一件東西。”
厲染走向門口,“什麼東西?”
趙長鬆欲言又止,“是骨灰。”
厲染怔住,越過趙長鬆出了閣樓,回到他休息的側殿,拿出楊鳳霖從梁羨頤處得來的小瓷瓶。
倒出一些在手心抿了抿,趙長鬆向前一看,篤定道,“這個不是骨灰。”
馮瑩,我們都被你騙了。梁羨頤陰毒半生沒想到也會被你所蒙蔽,死了也不忘挑撥,利用著我心裡的執念,設了一個局。
白色的瓷瓶摔在牆角,裂了。
趙長鬆跪下,“馮炎的墓馮夫人已經派人修整了。馮炎也終於能安心上路,七殿下,您……”
說不下去了。
厲染眼神晦暗,卻見偏殿外有人站著手裡拿著食盒。
“那人手裡是什麼?”
趙長鬆揮手示意人進來,“太原道派人傳消息,這是馮夫人托人帶來的,裡頭都是……都是親王愛吃的點心……夫人說……說給親王……”
趙長鬆趕緊埋下頭,“七殿下恕罪。”
厲染打開食盒的蓋子,裡頭是幾塊製作精細的米糕,有兩塊還做成了小兔子的形狀。
厲染不敢再看,將蓋子合上。
“你出去吧。”
趙長鬆弓著身子退了出去,合上門前擔心的看了厲染一眼。
厲染正望著那食盒出神。
趙長鬆歎氣,擦了擦眼角的水跡,他身側的侍從回道,“侍衛長,楊家老爺回來了。龔部長已經在殿外站了很久了,想見七殿下。”
趙長鬆帶著侍從離了偏殿,“讓他回去吧,他舟車勞頓也該好好休息明天我去楊家拜訪。”
“是。”侍從恭敬的退下去,去了伽藍殿外。
偏殿內的厲染,久久沒有睡著。伽藍殿隻用蠟燭,室內光線昏暗。厲染再次打開食盒,拿出一個精致的兔子米糕,紅紅的眼睛,栩栩如生。
厲染放進嘴裡,雖然已過了好幾日,沒有剛做時那般軟糯,但嘴裡還是溢滿了濃濃的米香。
沒有那麼甜。
這糕點是阿夢按著鳳霖的口味做的,鳳霖其實不太喜歡甜食,更喜歡甜食的是自己。每次王玉致帶點心進皇宮也大多按著他的口味來,一咬下去總是滿嘴甜膩。
鳳霖一向是好人緣,和阿夢相識不久卻結下了一段善緣。
馮炎應該早就入輪回投胎了。
自楊鳳霖跳下懸崖,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激起厲染心中一點波瀾。前十幾年,他用馮炎困住自己,遇上楊鳳霖,他是從何時開始放下已經記不得。鳳霖總是能變著法的開導自己。
鳳霖渡不了自己,厲染又何嘗能渡。
他能接受馮炎的死,卻不能接受楊鳳霖的離開。他不相信鳳霖會丟下他,他寧願困在楊鳳霖這三個字裡。
給你的承諾,我會做到。
你對我的承諾,也一定要實現。
你會一直陪著我,我信你,我等你回來。
隔天一早,趙長鬆先去見厲染。
厲染已經收拾妥當等著他了。
“殿下,您這是?”趙長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