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鳳霖見這兩人眉來眼去,懶得理。解開小袋子,往裡頭一看,是剝好的花生。
楊鳳霖一愣,隨即拿了一顆在指尖揉搓,這袋花生是誰剝的他都不用猜。抬起頭往四周看了看,並沒有看見其他人。
楊鳳霖笑了起來,晃了晃手裡的袋子,對著陳震道,“替我謝謝陛下的花生。”
離楊家不遠,站著一隊人,從楊鳳霖處看過來,這裡是處死角看不見厲染,而厲染卻能將他看的明明白白。
楊鳳霖從楊家出來的那一刻,厲染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前頭就是一片灌木,走近灌木裡不自知,裡頭泥土鬆軟泥濘,鞋子臟了。趙長鬆不動聲色碰了碰厲染,“陛下,小心前頭。”
厲染的心思卻不在自己身上,鳳霖瘦了許多,人卻精神了。沒有在西南時的陰鬱,笑起來的樣子讓他想起初見時,他在榕樹上囂張的樣子。
趙長鬆見厲染的眼神近乎癡迷了,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說句不該說的,您還比不上龔全和陳震。他們倒是想見就見了,反而您這個最想見的還躲在後頭,送了一袋子花生上去,親王這麼聰明能不知道您就躲在這附近。”
厲染繃著臉,“剛才那女孩就是你說的那個孩子。”
趙長鬆說正是,說完小心看了看厲染,果然厲染眉心緊鎖十分不好。
這事情,趙長鬆想了兩天才決定告訴厲染,結果當天厲染就出發回了皇城,剛到還沒做休整就急著來了楊家,來了又不敢進去,站在這處偷偷看,楊鳳霖走了也不舍離開。趙長鬆真是又急又想笑,陛下再這麼猶豫下去,怕是真要被人搶了先。
這磨磨蹭蹭的可不像厲染的個性,太遠道回來的路上剝花生的手都是抖的,真當是近鄉情怯,可現在不是情怯的時候呀,我的陛下。
“他發現那裡頭裝的是花生的時候笑了。”厲染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趙長鬆還沒明白過來,“啊!?”
厲染收回插進淤泥裡的半隻腳,說了這麼一句不著頭尾的話轉身離開了。趙長鬆瞪著眼,這就沒了?陛下您究竟是什麼意思?
楊鳳霖將袋子裡的花生倒進盤子裡,一顆一顆的數,數了好幾個來回,看的九毛直打哈欠,“先生,您都數了好幾回了?不累啊?”
楊鳳霖停下來,手指頭抵著一顆花生仁,“明明來了卻不見麵。是怕我說什麼嗎?厲染頗知道我的心意啊。”
九毛撓著亂糟糟的辮子,“您在說什麼呢?什麼來了不見麵。”
楊鳳霖拍著她的腦袋,“睡你的覺去。”
九毛指著桌上的花生,“我先把這些收拾了。”
楊鳳霖拍開她的手,將花生又小心的倒進袋子裡,提著袋子上了樓。
楊鳳霖回皇城滿一月,楊定州的身體終於是撐不下去了。彌留之際,楊定州嘴裡直念叨一句話,“我就是怕你孤單,怕你孤單……”
楊鳳霖握著他的手,趴伏在他的身邊,“我不會孤單的,我會活得比誰都好。”
楊定州笑著閉了眼。
楊鳳霖跪在楊定州床前久久不起。楊家的傭人們站在門口都在抹眼淚。
楊鳳霖眼前模糊,重重磕了三個頭。
次日楊定州去世的消息傳遍了皇城。厲染得知這個消息,親筆寫了吊唁詞,寫完了又給揉成團。
趙長鬆在他身邊小聲說,“您可以私下過去吊唁。”
厲染叫來內務部部長,讓他去一趟楊家,如果楊家有什麼需要一定全力配合。
內務部長應了,帶了人趕緊悄悄地去了楊家。
楊家門口掛起了白燈籠,傭人手臂上都彆了黑色的絹花。內務部長進了楊家內廳,一身素白的楊鳳霖從樓上下來。
內務部長趕緊跪下來,“親王殿下。”楊鳳霖神色淡淡,“陛下讓你來的?”
內務部長趕緊道,“陛下十分關切親王殿下,怕您傷神憂思,特派了我過來,您有什麼事情儘可以吩咐下來。”
楊鳳霖心下是明白的,老楊一直對厲染很好,拋卻他和厲染的關係,厲染對老楊一直是敬重的。
隻是他現在的身份,就是想來吊唁也不是想來就能來。楊鳳霖起身,“你回去吧,告訴陛下我這裡一切妥當。”
內務部長知道楊鳳霖說不用那就是真的不用,他繼續待下去也是尷尬。
出了楊家回了皇宮稟明厲染。
當天晚上,厲染臥室的燈一夜沒熄。
次日上午,陳震拿著一份申請見厲染,是安保部部長連夜遞上來的。楊家出殯當天要過皇城主街道,必須申請。
楊家和陛下是什麼關係,這一分申請遞上來安保部哪裡還敢耽擱,天一亮就申請進了皇宮。
厲染看著手裡的薄紙。過皇城主街,以楊家的名望必有不少人會設路祭。鳳霖本可以不用如此張揚,為了誰?
厲染將手裡的薄紙按在桌上,鳳霖,你真是給了我一個可以名正言順吊唁你父親的理由。
圓潤的眼角微微彎起,你,總是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