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裡頭養了錦鯉,一見人過來就成群的遊過來,嘴巴浮出水麵吐著泡泡。楊鳳霖往身上一摸,身上沒東西可喂,有些可惜。
離了池塘拐進走廊,儘頭是一個小院。這處嚴楊鳳霖是有印象的,原先這裡上了鎖,還不能進。楊鳳霖搖著頭,剛想走,卻見前頭的門因為風的關係,被吹開了一條縫。楊鳳霖奇怪了,這處怎麼不上鎖了。徑直走過去,推開小院的門,往裡看了看也沒什麼特彆的,麵積不大,隻有三個房間。楊鳳霖往裡走,院子中間種了很多楓樹,到處飄著楓葉,倒是挺漂亮。
也不知道自己這麼走進來是不是不好,不過既然都進來了,管他好不好。推開正房的門,傍晚的陽光隨著打開的房門照進去,裡頭一覽無遺。楊鳳霖還來不及驚訝,身後的連守青已經驚呼出聲了,“全是您。”
楊鳳霖走到中間,可不是全是自己嗎?滿屋子全都是畫,裡頭全是他,笑著的,睡覺的,生氣的,麵無表情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這麼多表情。他生氣的時候原來是這樣的?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兩個梨渦淺淺,楊鳳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臉頰。
走到靠裡的案桌裡頭,上頭才剛畫了一半,看樣子是他最近的樣子,畫裡他穿的白襯衣不正是他前幾天穿的那件?
這些是誰畫的還用問嗎?
楊鳳霖一聲輕歎。回頭看著站在門口,故作鎮定的兩個人。
笑了笑,出來關上門,一言不發的出了院子。
陳震看不出來楊鳳霖見了這些畫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麵上也不見一點激動,平靜如水沒有一點波瀾,著實不好猜。
隻有連守青在擔心,這不該聽的不該看的他都沾邊了,今後他還能全須全尾的出皇宮嗎?
連著好幾天,厲染都沒要求楊鳳霖去值夜,楊鳳霖也是樂得輕鬆,吃吃睡睡喝著藥,除了滿身藥味有些不得勁其餘的也沒什麼好挑的。
雖說住在同一處,他和厲染見麵的的次數其實很少,像上次那般一起吃個早飯簡直可以說是難得,大多時候遠遠看到了互相點個頭,就算打過招呼了。
這天他坐在院子裡頭看月亮,看得久了有些想睡覺,躺在躺椅上眯著眼睛不小心就睡著了。
侍從給他蓋上毯子,也不敢叫醒他。往身後一推撞上了人,侍從連忙轉過身發現是厲染,趕緊跪下來叫了一聲陛下。厲染示意他不要說話,走到躺椅邊,看著熟睡的楊鳳霖。
他的精神比以前差了許多,以前他可不是隨便哪裡都能睡著的人。
彎下腰摸了摸他被風吹得冰冷的臉頰,將他背了起來。侍從將厲染背上的楊鳳霖裹得嚴嚴實實,厲染邁著穩健的步子背著楊鳳霖往回走。秋天的夜裡風一吹已經有些寒冷,厲染緊緊抓著楊鳳霖的腿彎,路過湖中心的涼亭停了下來。
月亮倒映在湖水中非常的漂亮,厲染停下來。遠遠跟在他身後的一群人也停了下來,趙長鬆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都散開。
他還記得,他在這個亭子裡彈彎琴,楊鳳霖那時候對他說的話。
“你還記得這處嗎?”
這話聽起來像是厲染在自言自語,回答他的隻有夜晚的風聲。厲染一聲輕笑,轉過身繼續邁動步子。
“我似乎又做了一件錯事,把你拘在這裡。”厲染頓了頓,“可我不舍得把你一個人放在外頭。就算是我自私吧。”
聲音越來越輕,“鳳霖啊,你還願意待在我身邊嗎?”
這話說的極輕,稍不注意就被風聲蓋過去了。
厲染的脖子處落下一滴溫熱的液體,順著後脖子流進衣服裡。厲染停了下來,緊了緊托著楊鳳霖的雙手。背上的人呼吸沉穩很乖巧的伏在他的背上。
厲染抬頭看著遠處的燈火,朦朦朧朧很長的一段路。這段路在楊鳳霖沒有回來前他走過很多回,一個人在寂靜的夜裡穿過淡淡的燈火孤寂落寞,不能開口說一句累,因為無人可說,無人願聽。
今天他背著楊鳳霖再走這段路,心中雖苦澀,心裡頭卻始終沉甸甸,一顆無處安放的心今天終於落到了實處。他不願意去想鳳霖這顆眼淚代表的意思,他突然間什麼都不想去回憶了。他是真的很累,卻彆無選擇。
“你終於不裝睡了。”
厲染清清淡淡一句話,言語間有些寵溺的無奈。在議事廳那回鳳霖其實早就醒了,一直在裝。
楊鳳霖沒有張開眼,吸著鼻子,“快走,冷。”
厲染頓了頓,加快了步子。
楊鳳霖張開眼,四周一片模糊,他看不清楚。抓緊厲染胸口的衣料,“為什麼畫了這麼多的我?”
楊鳳霖今天去了小院的事情,陳震已經回報過了。厲染鼻間出了一口氣,“我怕你的樣子在我腦子裡頭漸漸淡去,想畫下來把你記住。”
楊鳳霖跳下懸崖之後剛開始的日子厲染天天晚上都能夢見他,後來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也想儘辦法強迫自己睡,因為隻有在夢裡他才可以看見楊鳳霖。
楊鳳霖趴在厲染的肩頭不動了,兩人耳邊都隻聽到腳步聲。
厲染能很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得有些快,
“我知道留不住你,但我還想最後試試。你知道,我向來拿你沒有辦法。鳳霖,有句話我還是想對你說。”
厲染低下頭,“你連死都不怕,還怕留在我的身邊嗎?”
眼裡起了水霧,楊鳳霖緩緩抬起手摸索著捂住厲染的眼睛。
黑暗的夜裡,兩個緊緊貼著的身影久久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