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白的布偶忽然很慶幸這世上是有靈魂存在的。
不然他會去哪裡呢?
是像大多數人所描述的那樣,沉睡在永無休止、沒有意義的黑暗之中,無知無覺嗎?
陳一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或許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但他很快就將這些灰暗得令人沮喪的念頭都拋擲一旁,又開始費力地掙紮起來。
他忽然聽見床“吱呀”響了一聲,霎時便不敢再動了。
確定那腳步聲從床邊走到了門口,又響起了開門的聲音之後,他提起來的心才又稍稍放下了一些。
隱約間,他似乎聽到了幾人對話的聲音。
其中有一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分外清晰響亮。
“總之在我沒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前,你們都彆想好好睡覺。”
是餘悠悠!
陳一激動起來,他開始大力地掙紮。
然而這點微末的掙紮對於抽屜而言,簡直是蜉蝣撼樹一般毫無用處。
故而布娃娃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餘悠悠的聲音又漸漸消失了。
然後房門“哢噠”一聲被人打開了。
拖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抽屜被人打開了。
陳一繃緊了身子。
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背著光,臉上的神情也模糊不清,隻是依稀可以看見那細密的眼睫,隱約間有光芒流轉。
林降看了布娃娃一會兒,就像失去興致一樣將它隨手一丟。
青年的手機響了起來。
“這麼晚了還不睡覺?”
他的語氣很自然,仿佛一點也不意外。
“想見麵談談?”林降隨手扯了張紙出來:“好啊,你說一下地址。”
“三一大道井泊街口307號?”
“是城西沙丁魚廢棄工廠那邊嗎?”
“我知道了,下個禮拜六見吧。”青年屈指彈了彈便利貼紙,用宛若調笑一般的口吻說道:“故意叫我去這麼偏遠的地方,我還以為你想殺人滅口呢。”
“我不就開個玩笑嗎?這麼緊張做什麼。”
林降輕笑了一聲。
“知道了,會按時去的。”
那邊似乎又說了些什麼,陳一離手機太遠,聽不真切,隻能隱約看見青年又笑了笑,姿態很自然,也很放鬆。
“我當然不會不相信你。”
“不會有事的。”
“不用那麼擔心。”
掛了電話的青年,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消失了,他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隨手將筆扔到一邊。
他捋了捋自己有些過長的頭發,喃喃自語:“果然神經病就是麻煩,早知道當初就應該換一個人選的。”
林降掃了眼放在桌上的布偶,他伸手輕輕摩挲著他鼓鼓脹脹的臉龐。
“你到底有什麼特彆的。”
“餘悠悠為什麼那麼緊張你?”
…………
第二日來到公司的餘悠悠也依舊十分刻苦努力地實施自己以“辦公室為中心點,公司大門為半徑”的作戰計劃範圍,對陳辭進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各種騷擾。
“咚咚咚。”
他再一次扣響了陳辭辦公室的大門。
頂著兩個碩大無比的黑眼圈的陳辭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他。
“食堂在一樓大廳左拐一葷一素九塊兩葷一素十二塊加飯不要錢,廁所在走廊最旁邊右拐有烘乾機有洗手液有水龍頭廁紙可以免費用,飲水機喝冷水按藍色按鈕,喝熱水按紅色按鈕,紙杯就就右手邊的桌子上,是紙杯不是玻璃杯也不是塑料杯。咖啡機的咖啡豆不是貓屎咖啡不是藍山咖啡也不是雀巢咖啡,茶水室沒有紅茶沒有綠茶隻有鐵觀音。”
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一個一個擠出來的:“請、問、你、還、有、其、他、想、要、問、的、嗎?”
餘悠悠做出訝異的神情:“你怎麼知道我想要問什麼?”
少年見對方神色不變,仿佛一點也不為之所動的樣子,稍稍有些失望,但他很快重整旗鼓,狡黠一笑:“我哪裡有那麼無聊。”
陳辭還是冷冷地注視著他。
“好吧,還是被你發現了。”餘悠悠聳了聳肩,從背後拿出了一顆圓溜溜的橙黃不明物,然後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
那笑容燦爛得簡直能讓人頭暈目眩。
“當當當!”
“大!柚!子!”
陳辭:“……”
陳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