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麵前這兩個小孩,卻穿得光鮮亮麗,不染塵埃。
布娃娃還注意到那兩個小孩的眼珠很黑,很大,幾乎要占滿整個眼眶。
“找到合適的人了嗎?”
女孩一邊“噠噠噠”地跑來跑去,一邊笑嘻嘻地回答西子凡的問題:“當然找到啦,很符合子凡哥哥的要求哦。”
陳一發現對方光腳踩過布滿灰塵的地板,居然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原來是小鬼。
男孩的鼻子皺了皺,他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一步一步向西子凡走了過來:“哥哥,這個娃娃聞起來好好吃……”
女孩也跟了過去,她仔細地尋覓著這個味道,神情十分陶醉:“聞起來好香……好香,是血的味道?”
他們閉著眼,一臉陶醉。
“哥哥……哥哥,能不能告訴我們,這是誰的血呀?”
“聞起來好香。”
“好好吃。”
“吃掉他之後,就能從這裡出去。”
二人睜開了眼,眼眶中的眼黑如同血絲一般一點點彌散蜿蜒開來。
西子凡卻並不驚訝,他從袖口扯出了一條紅繩,咬破指尖,將血珠在紅繩上一抹,反手便將紅繩纏在了雙胞胎的手腕上。
那紅繩看上去十分纖細,卻真能將雙胞胎死死束縛,他們拚命掙紮,尖叫,被紅繩束縛的嫩白手腕騰升起一縷縷的黑煙。
過了好半晌,陳一才情不自禁喃喃自語:“怪不得……怪不得你當初跟我說,一旦悠悠衰弱了,那些魑魅魍魎就會將他生生撕碎了。”
西子凡見怪不怪:“師弟體質特殊,血肉骨骼都能催長普通精怪修為。”
陳一想了想:“唐僧肉?”
“差不多。”西子凡走向臥室,他拿出了一個沉甸甸的樟木箱子,翻找起來:“隻是對於這些鬼怪來說,他比唐僧肉更補。”
陳一忽然福至心靈:“你是故意支開餘悠悠的?”
西子凡拿起了一個瓷碟,低頭嗅了嗅。
那瓷碟裡是鮮紅的朱砂。
“就算是為了他好,你們兩個也不應該再過多牽扯了。”
陳一:“就為了支開餘悠悠,你居然故意絆倒他。”
西子凡沉默片刻:“那不是故意的。”
陳一:“……”
空氣中的灰塵飄散,有些還粘在了西子凡的眼睫上,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口吻輕描淡寫:“這裡曾經是我師傅的同門住的地方。”
陳一:“也是天師?”
西子凡頓了頓:“以前是。”
“聽師傅說他這個同門從小天資卓絕,嫉惡如仇,還是樂善好施,可是樹大招風,總歸是得罪了太多人,自己的兩個孩子也因此被仇家害死了。”
“他不甘心,不舍得他們離去,就將自己的一對兒女練成了小鬼,為了供養他們,花費數年,將從前住所練成了極陰之地。”
陳一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有些微妙:“這是這段時間我聽你說過的最長的句子。”
西子凡:“……”
青年從橡木箱子之中撿出銅鈴、香燭、符籙、錢紙,又站起身來,走到了雙胞胎麵前。
那兩個小孩現在已經安靜下來了,眼眶中的眼黑一點點逐漸彌散,又恢複到先前的大小。
甜甜撲閃了一下眼睛,大顆大顆的淚水就掉了下來:“好痛真的好痛……哥哥,為什麼要綁甜甜。”
西子凡蹲了下來,他麵無表情地說:“餘甜,彆裝嫩了,你比我還大。”
甜甜:“……”
“乾嘛揭穿彆人咯。”甜甜撇了撇嘴:“好不容易來了個不曉得我們年齡的。”
“你先將我們放開好不咯,要不然怎麼給你這個布娃娃引路撒?”
西子凡看了女孩一眼,然後伸手扯散了繩結。
男孩扶起了餘甜,口吻淡淡:“我們就是逗你玩的,看看你有沒有長進,你下手倒是狠,一點也不留情麵。”
西子凡:“隻怕是如果我留情的話,現在骨頭渣子都要被你們嚼碎了。”
雙胞胎不置可否,對視一眼,開始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西子凡拿出瓷碗和香燭簡單地搭了個祭壇,將布娃娃放在了最上麵,他對陳一說道:“我需要你答應我三個要求。”
陳一現在正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時候,無論西子凡開出什麼條件,他都隻能一概點頭,此時自然是應得痛快:“好,你說。”
“其一,此前陳一種種,都與你再沒有關係,不可再來找餘悠悠。”西子凡頓了頓,又低聲說道:“而且此次你借屍還陽的對象究竟是什麼人,連我也不知曉。”
“你不知道?”陳一頭皮發麻:“那萬一重生到個女生或者老大爺身體之中怎麼辦?”
餘甜攀在桌子上,露出一張雪白的小臉,她眨了眨眼睛:“那也是你的命。”
餘天暼了一眼陳一,還是有些不甘心:“你真的不告訴我們這個娃娃的主人是誰嗎?”
“我們保證,會吃的很乾淨,不會留一點痕跡。”
長發青年並沒有理他們,而是對陳一說道:“其二,借屍還魂有違天道,此事絕不能告訴任何人。”
陳一嘴癢,非要再撩撥一句:“如果我非要告訴彆人呢?”
西子凡說:“那你就等著被天雷劈死。”
陳一:“……”
西子凡看了一眼正在嬉鬨的雙胞胎:“其三,這原主是含冤而死,所以你需要調查清楚他的死因。”
陳一:“又開始了是嗎?”
“這三點,你能不能做到?”
陳一無奈地點了點頭。
西子凡點燃了香,那股子淡淡的,帶著熟悉味道的錢紙味道又撲麵而來,讓陳一昏昏欲睡起來。
周遭忽然變得很輕很輕,如踏步雲端。
西子凡的聲音也隨著銅鈴聲變得愈發遙遠。
他隱隱看到了一條大道,霧氣彌散,無數麵容模糊的黑影與他擦肩而過。
憧憧人影與他逆向而行。
雪白霧氣之中,隻有若隱若現的銅鈴聲在微微回蕩。
有兩個小小的,冰冰軟軟的手一左一右地牽住了陳一,引著他走向遠處那一線忽隱忽現的天光,冰涼的水汽吹在他的脖頸上,如同有人輕佻又不動聲色地對青年嗬出一口氣。
有隱隱約約的女聲笑嘻嘻說:“原來你長這個樣子呀。”
“對啦,我們之前忘記告訴你咯。”
“還有一個要求,照顧好……”
這聲音越來越朦朧而模糊。
如同從深海之中一路潛上水麵,陳一從冰涼又湛藍的束縛之中掙出,然後倏然睜開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