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玟禮貌地詢問了一句:“您這是怎麼了?”
陳一有氣無力地說:“完了,薑興真的生氣了。”
他本來想著等到薑興回醫院再跟他好好解釋,沒想到等到夜色深重,都沒等來薑興的身影。
陳一望眼欲穿,目光簡直要將門都一並燒起來了。
就在此刻,門被“吱呀”一聲被推開,陳一心裡一喜,半個薑字才吐出來,就發覺進來的是李玟,他的臉一下拉得老長,不甚高興地說:“你怎麼老竄來竄去的,這都進出多少遍了?”
李玟也說:“我不得不再次提醒您,少爺今晚在公司加班,不可能來醫院。”
“我知道!”陳一強詞奪理:“可是萬一呢?萬一呢?距離我醒過來也才十二個小時三十一分鐘零五秒,我不相信他放心我一個人呆在醫院裡。”
李玟:“恕我直言,少爺能做得到。”
陳一也惱羞成怒了:“他這麼能,讓他永遠不要來找我!”
李玟說:“雖然這個詞語形容您並不恰當,但是您不覺得您現在非常像一位因為因為得不到關注所以就各種哭鬨要糖吃的小孩嗎?”
陳一一下子將被子拉起來:“胡說八道,我睡覺了!”
李玟還在門口站著,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陳一又從被子裡探出頭來,可憐巴巴地問了一遍:“真的不來嗎?”
這個問題已經被問了三十七遍,每一遍的答案都不會改變。
這一次也同樣如此。
李玟剛張了張嘴,迎麵而來就是一個蘋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會來不會來,你彆開口!”
隔著被子又傳來陳一悶悶的聲音:“把燈關了,出去。”
陳一本來就大病初愈,鬨騰了一整天,本來還有些困倦了,卻忽然想起了薑興的事情,心裡一堵,生生給氣醒了,瞌睡都叫憤怒驅走大半。
他本來頭腦就昏昏漲漲的,不大清醒,這下直接摸索著開了手機,點開了飛行員的微信,本來想氣勢洶洶大殺四方,最後還是裹著被子弓起身子悶悶地發了句語音過去。
陳一發完這句語音,心裡的鬱氣散了大半,又被子一拉,睡了過去。
…………
當李玟看見薑興的時候,有些訝然:“您怎麼沒回家休息?現在已經快四點了。”
薑興裹挾著一身黑色風衣,淡淡說:“他給我發了語音。”
李玟聯想到陳一白天各種鬨騰,下意識說:“夏少爺說了些不妥的話嗎?”
薑興沒回答,推門進去了。
室內一片寂靜,光影稀疏,薑興走到床邊,今夜月光很好,被剪成輕紗籠在陳一的麵龐上。他睡覺向來喜歡蜷縮著身子,將整張臉都埋在被褥裡,不願意露出一點聲息。
那麼生性乖戾的人,睡著的模樣卻溫和又靜謐。
像是那鋒利的棱角都一並消融在了積水空明的月色裡。
薑興看著陳一,看了許久,然後才將對方的頭發撥開了些,輕輕吻了吻陳一微微蹙起的眉尖。
陳一的臉就更往被褥裡縮了些。
薑興當然是生氣的,事實上他站在手術室外的時候,已經全然木了,大腦一片空白,如同行屍走肉,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
直到想抽出煙來,才發覺連指尖都是顫抖的。
那種無力感又洶湧而來。
偏生對方連醒了之後都是依舊是那樣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說到底,陳一根本不在乎自己會如何的,他給所有東西都標上價值,哪怕是自己。
他心中有個天秤,一邊是代價,一邊是收獲。
隻要能換取他想要的東西,他可以毫不在意,毫不猶豫。
他是個商人,甚至將自己也當做一件可以隨意交換的商品。
這種冷靜與理智令薑興感到後怕。
他毫不懷疑如果哪一天對方給的籌碼能讓陳一滿意,陳一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
薑興無疑是有氣的,除開於對陳一的不在乎,還有對自己的無能為力。
可他偏生看起來又是這樣溫熱、柔軟,笑起來也天真爛漫,讓人蠢蠢欲動,好似觸手可及。
薑興喟歎一聲,他知道自己敵不過陳一。
陳一掐準了他的七寸,不消做些什麼,哪怕隻是說一句話,他也能放下先前所有芥蒂,馬不停蹄地趕來。
當薑興又推門出去的時候,李玟叫住了他,猶豫了片刻:“如果夏少爺說了什麼不好的話,那……”
“他沒有給我發不好的話。”
薑興打斷了他。
李玟疑惑:“如果不是生氣,那您為什麼一放下手裡的公務就匆匆趕來?”
“因為他說他想我了。”
薑興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