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惑性太強了。李玟情不自禁這樣想。
麵前這個人,看起來虛弱又柔軟,頭發烏黑,發質很柔順,留得有些長了,鬆鬆地散開,他的身子籠在一件有些寬大的病號服裡,露出的手腕都是伶仃又雪白的。
他眼睫微微垂著,擺弄著手裡的玩具,低頭不說話的時候簡直像一隻雪白的蝴蝶,輕輕斂翼停在花朵上,脆弱得不堪一擊。
但他笑起來的時候又全然不是這個樣子了,而是極燦爛的,好像生怕彆人不知曉他又多麼甜蜜,多麼可口似的,眉眼都是彎起的,像月芽一樣,密密的眼睫攢出幾分瀲灩的笑意。
極晃眼睛,天真又爛漫。
但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他都絕不像一個薄情寡義的人,更不像一個心機深重的人。
可陳一偏生永遠能這樣笑意盈然地滿懷算計。
他是甜的糖果,也是有毒的。
是漂亮的蝴蝶在撲簌翅膀,滾落層層耀眼的金粉。
但凡漂亮的東西都很危險。
“我弟弟醒了沒有?”
陳一拚好了魔方,放到桌櫃上,他總是很擅長這種精巧的小玩意,從前老因為調皮鎖在家裡,就是靠著自己悄悄開鎖跑出來的。
李玟:“暫時沒有。”
“還沒有?醫生怎麼說?”
“醫生也不知道原因,說是生命體征非常平穩,按道理早就醒了,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陳一的眉頭又微微蹙了起來,他揮揮手:“算了算了,你出去吧。”
今天是個豔陽天,夕陽的餘暉是極磅礴的,燦金色,將陳一的發梢也映得火紅,他聽見門被推開了,抬也不抬地就說:“不是說了嗎,不需要上廁所,不需要吃晚飯,不需要喝熱水。有事我會叫你的。”
他發覺對方沒有聲音,這才抬眼看過去,而後略微一愣:“薑興?”
自從昨天晚上睡著之後,陳一就沒再見過薑興了。但因為桌邊多了一盒巧克力,陳一能猜出薑興其實在自己睡著之後又來一趟。
薑興解了風衣放在一旁,又抽了椅子出來坐下,很有耐心地詢問:“為什麼不吃晚飯?”
陳一性子好動,在醫院悶得整個人都焉了吧唧的,發梢都無精打采的:“沒什麼胃口,不想吃。”
薑興又講:“護士說你今天一天都沒怎麼吃飯?”
陳一冷哼一聲,卻不答:“那護士眼睛二十四小時都巴巴望著電梯口,每次跟我換藥都變著法地試探我跟你什麼關係。我望著她能有什麼胃口。”
薑興聽了這話,反而笑了起來:“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陳一講:“換你躺在這裡聽閒話,你一樣的。”
薑興則講:“你從前家裡一個,外頭一個的時候……”
“得得得。”陳一連忙打斷了他:“你可彆說你那會兒不生氣,不吃醋,你肯定是氣得牙根都要咬碎了,還裝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薑興也並不否認,他淡淡說:“你無非是仗著我喜歡你罷了。”
陳一就笑,那種有點痞,有點壞,有點不壞好意的笑:“那你能怎麼辦,你能不喜歡我嗎?”
薑興說:“我不能。”
陳一笑意剛深了些,就聽見薑興問自己:“那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這話一出,周遭倏然安靜了下來,無論是麵對什麼都遊刃有餘的陳一也驀地沉默下來,他不想欺騙薑興。
對於愛與喜歡這件事情,陳一一直是很迷惘的,不了解,也不太能理解。
他還是很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我也不確定我能不能給你你想要的愛。”
陳一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可能永遠沒法好好愛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