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不夷!
謝潮生又笑了笑,果然慢慢走進去了。
屋中沿窗擺放著的席子上端端正正的跪坐著一個華貴雍容的婦人,已經有了銀絲的頭發整整齊齊的挽了個圓髻,隻帶了一隻極為普通的銀簪。麵前放了一張小案,案上擺放著一隻香爐和一套茶具。
婦人四旬年紀,眼角已經有了細紋,卻依舊膚色白皙,看著像是隻有三十出頭的樣子,很是年輕。容長臉,眉目溫婉,和謝潮生有六分相似。整個人都透著一種平和的神韻。
婦人似是感覺到了蕭潮生的目光,抬起了頭,看見謝潮生的時候笑起來,慈愛溫和。她對謝潮生招了招手“快過來,怎麼站在門外了?”
謝潮生不由自主的走過去,在婦人對麵跪坐下來。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端起了婦人親手倒的茶喝了起來。
謝潮生一驚,訥訥的道“母親……”
她已經看出來了,這就是她的母親,也是原主的母親郗夫人。
郗夫人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出去住了半年,倒是生分了。我聽人說你之前病了?”
“是,”謝潮生不好意思的笑笑“病了一回,還累級三兄七兄和餘姚公主為我擔憂。”
郗夫人擔憂的仔仔細細看了看謝潮生的臉,發現上頭雖然有些疲累,但是卻沒有什麼病容的時候才鬆下一口氣“是要怨你,怎的這般不小心?”又叫來香櫞仔細問詢“你是必然不會同我說實話的。”
謝潮生失笑。
香櫞瞟了謝潮生一眼,見她沒有反對,隻是低眉順眼的喝茶,便謹慎的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全都說了。
郗夫人聽著慢慢皺了眉,臉色也漸漸的沉下去。
“胡鬨!”郗夫人不讚同的看向悠然喝茶的謝潮生“你怎麼能跑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若是出了什麼事兒可怎麼好?”
謝潮生無奈“母親,真不知道什麼危險的地方。”
人來人往的街上能有什麼危險的?她又不是不能見人的什麼東西。
郗夫人氣結。
謝潮生倒是看清楚了郗夫人對自家女兒的態度。
王煥和除了早逝的大兄之外,從謝潮生的父親到兄長一概都是把謝潮生當成易碎的瓷娃娃來看待的。她還說一個兩個也就罷了,怎麼會全都是這樣的?原來根源是在她母親郗夫人這裡啊。
郗夫人就一個女兒,本來就是當成了寶貝在看待,偏生女兒又身嬌體弱,郗夫人難免對待她小心翼翼的。這種態度直接影響到了她的丈夫和兒子,於是全家人都開始了一種極為小心的態度。
謝潮生又的的確確是要細心養著的,無疑助長了家裡人的關愛之心。
至於為什麼王微會是那般彆扭的性格……就很容易理解了。
“我總不能一輩子都在一方庭院裡不出去吧?”謝潮生輕聲說道,語氣裡有著不容錯失的失落和無奈。
郗夫人愣了愣。
她好像,真的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她常常是不在她身邊的,又身體一向很弱,從來不曾主動說起過未來。仿佛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堅信她不會有未來一樣。
這還是謝潮生頭一次主動說起她對於未來的想法。她說她不願意一輩子鎖在屋子裡不出門。
謝潮生不是不出門的,但是除了每年往返建康和山陰之外,她真的很少再去彆的地方。就像是郗夫人說的一樣,謝潮生連街都沒有逛過。
“你總是要小心些的。”郗夫人妥協了,看著謝潮生的目光慈愛極了。
謝潮生一愣,才反應過來郗夫人是什麼意思。笑意自她臉上層層綻開,如一瞬繁花盛開,初雪消融。
郗夫人看的愣了一下神。
夫人她自己也很久沒有見過自己的女兒了。謝潮生又一向不是個喜歡見人的性子,郗夫人都沒有注意到,相處三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長成了一個少女,而不是一個孩子了。
郗夫人突然想到她提前讓謝潮生回來的原由,不由得在心底暗暗的歎氣。
孩子果然是長大了。
郗夫人隔著小安,摸不到謝潮生的手,隻能退而求其次的摸了摸謝潮生的手,微笑著和她說道“累了嗎?你看你臉色不是很好。”
謝潮生慢慢的搖了搖頭。
郗夫人溫和的笑“我給你把東廂房收拾出來了,若是累了,便去休息一會兒。”
琅琊王氏族中的女郎們幾乎都住在同一個地方,也是因為同齡人之間更好交流,隻是謝潮生從來都不是很喜歡和人打交道的性子,往日裡又不是很常住在烏衣巷,故此每年回來的時候也就是跟著王羲和郗夫人一起住。
謝潮生聽郗夫人說的時候還愣了愣,不過她觀察郗夫人的樣子,是真的擔心她會不會累了。
謝潮生無語的瞬間,再度刷新了他們對謝潮生身體嬌弱程度的認知。
要是身邊人都是這副態度的話,難怪謝潮生不願意出門走動。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被人仔細詢問會不會累、還撐不撐得下去,換成誰都會受不了的。
“沒事兒的。”謝潮生苦笑“母親,我又不是泥捏的,沒有這樣嬌弱的。”
郗夫人訕訕的笑“母親不是擔心你嗎。”
許是因為這個母親也有很久沒有見到謝潮生了,便是他變了不少也能糊弄過去,謝潮生膽子大了不少“可我不能永遠是個廢人啊。”
郗夫人想了想,竟是很認同的點點頭“說的不錯。但我的女兒可不是什麼廢人。你二嫂有‘詠絮才’之稱,須知你並不差她什麼。”謝潮生聽的冷汗涔涔。
什麼叫不差什麼?謝韻的確是有著詠絮之才的稱號,是出了名兒的才女,家學淵源之下王微確實可能不比她差,但是換成謝潮生了可不一定。
謝潮生的父親是當時的國子監祭酒,才華如何自不必說。大兄更是頂尖的清流名士,家學淵源之下她自認自己的文采不是很差,但是這不是很差卻不是能和頂尖的才女相匹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