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自己,親愛的你!
鄧麗霞開始反思自己跟毛線的友情“奇怪,我明明該盼著她好的,可是在這件事上總是過不去!”
她臉色緋紅,不肯再與毛線對視。
“德行,為了個男人跟我鬨這樣!瞧那沒出息的樣兒!”毛線哼了一聲,抓起麵前的檸檬水一灌到底。
“你還不一樣!”鄧麗霞嘟了下嘴,毫不客氣地懟她。
“再見!塑料友情!”毛線提包作勢要走!
“好走不送!”鄧麗霞不甘示弱。
她光顧著鬥嘴了,直到毛線出去了才想起還沒問她關於去外地調動這事有什麼打算了。鄧麗霞的消息來源非常可靠,這事十有八九是定下了。
“早晚得讓她氣死!”鄧麗霞對著窗戶外的人影歎了口氣,又喊人服務生續了一杯咖啡。
原本這個時候,她是應該回家收拾東西的,可是莫名地她不想動彈,就這樣傻愣著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咖啡,看著窗外穿梭的人群發呆。
大約每個地方的人都有一種排外心理,比如市裡的看不起郊區的,本地的瞧不上外地的。但是在天津,這條歧視鏈是無限循環的,簡而言之,有地主優越感的天津本地人即使身處市中心也不可幸免地被在這個城市裡紮根下來的外地人鄙視,彼此之間毫不掩飾地赤裸裸地羨慕嫉妒恨造就了“哏都”人民“痛並快樂著”的病態幸福生活。
身為異鄉人的鄧麗霞對這座城市有種特彆的情感,怎麼說呢,既想融入又時不時有點排斥。這種複雜的心理,放在她和毛線的關係上也說得過去。
“既想著她好,又不想她太好,勝過自己太多。”鄧麗霞覺得自己有時候就是個神經病,像是吳家窯出來的。
馬上她又意識到,吳家窯這樣的梗也隻有生活在天津的人才能聽懂。
“我算是已經融入這座城市。”鄧麗霞對著外頭的燈火出神,手裡把玩著一串新房的鑰匙。
從前一個人的時候,她也常這樣發呆,在學校宿舍,在出租房裡,她從未覺得自己是這個城市的一部分,因為萬家燈火中沒有一盞是為自己而亮的。
她就像一個在水裡飄著的人,目之所至,都是動蕩,好在毛線給她投了李銳這麼一棵浮木,她滿心歡喜,不顧廉恥拚了命地去勾,卻還是沒能抓住那種失落和絕望大概是沒有人能夠體會的,毛線也不能,她和其他人一樣,隔水觀望。
所有人都覺得她能力很強,一個人也能混得非常好,然而並不是,她晚上睡覺從來不敢把燈都關了,她出租屋裡廚房的燈常年亮著。毛線常說她馬虎,忘記關燈,其實不然,她是故意留了一盞,像這樣的冬天,她晚上下班回來看到廚房的燈亮著,就好像家裡有人一般,她會特彆高興。
當然,這些事她不能跟任何人講。
鄧麗霞從小到大接受的就是批評式的教育,在她媽眼裡,哪兒哪兒都不夠好,她完全可以想象,若是把這樣真實怯懦膽小的一麵展現給她媽,她老人家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相比打罵,她更怕的是失望,從小品學兼優的鄧麗霞如何能夠讓自己的老母親失望呢?這說不過去,她不敢,也不能,她像一隻被馴化過的家犬,卑微而忠誠。
她曾許下豪言壯誌,說將來要嫁給自己愛的人,在毛線看來,那是極大的自信,卻不知那是她自卑到極致的絕地反抗。
在鄧麗霞看來,自己無論是身家,能力還是家庭關係都不如毛線,她唯一的優勢,大約就是長相了,憑借這一張還算好看的皮囊,找個像樣的對象不算什麼難事,至少不用像毛線那樣在相親市場上被人挑挑揀揀的,從來隻有她挑人的份,直到遇上了李銳。
對李銳,鄧麗霞是一見鐘情二見傾心的,她也的確是鉚足了勁打算好好地談一場戀愛的,結果呢,生生被李銳閃了個大馬趴,還拉著毛線在一旁圍觀。所幸她運氣不差,又遇上了羅金鎖,將她在李銳麵前矮下去的那一截,都找補回來了。鄧麗霞曾經費儘心思地討好過李銳,很能理解羅金鎖對她的用心,故而幾乎沒有猶豫就從幾個追求者中鎖定了羅金鎖,享受著他的各種討好。
隻是一個人的時候,她仍是感覺空落落的,她說不上為什麼。
“我大約也沒有那麼喜歡李銳,可能隻是在跟自己較勁兒,甚至是想從毛線手裡爭點什麼。這樣是不對的,人還是要向前看的。”鄧麗霞如此說服自己。
這次羅金鎖提出跟她一起回家拜見父母,原本鄧麗霞覺得快了些,可羅金鎖是有備而來,他拿出一串新房鑰匙給鄧麗霞“無論認識多久,我們都不可能一次性在婚前解決所有的問題,總是要慢慢地相處,發現彼此的好與不好,我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處處讓你滿意,可是我一定能夠保證在我們交往期間,儘我所能去愛你,保護你。在我看來,任何不能落到實處的承諾,都是沒有意義的,這套房子就是我的一部分誠意,無論我們之後如何,你都不會在這個城市裡居無定所。”
鄧麗霞接受了,她要的不是房子,而是那份隨時被人捧在手心裡的感覺。當然,有房子也是好的,誰跟錢過不去啊!以她一個半吊子大學輔導員的薪水,在天津混上一套房子,不吃不喝少說也要捱上二十年吧。
“把這事透給了毛線,就等於是透給了李銳,省的再見麵尷尬。”鄧麗霞這次是徹底豁出去了,她本就是乾脆利索的性子,既然接受了羅金鎖,自然不會跟李銳那邊再黏黏糊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