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自己,親愛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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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姨自打送完螃蟹回來就有點不對勁,毛瑾瞧著眼裡,卻也不好細問,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不想,昨兒下午,吳姨突然說要請毛瑾出去吃飯唱歌。
毛瑾就問了,可是家裡有什麼事?言外之意就是,有什麼事直說,能幫的咱肯定幫。
不想吳姨一口就否了,說沒事,就是想娛樂一下,她說,我活了大半輩子就不能請朋友吃個飯唱個歌嗎!
這一下,毛瑾就明白了,總是又跟家裡那倆不省心的倒黴孩子鬨了彆扭,心裡憋著氣呢,故而就應了。
吳姨是不會喝酒的,加之心情又不好,幾杯酒下肚,就什麼都說了她兒媳婦突然抽了風說是兒子靠不住,要趁著年輕拚個二胎生個閨女當小棉襖來著,趕上吳姨回去送螃蟹,就把這事說了,意思是讓她有個準備,倒時給她伺候月子帶孩子到幼兒園。
吳姨當即就表了態,生兒育女是你們自己的事,我管不著也沒那個資格管,但是這醜話說到前頭,我如今老了,雖乾的還是伺候人的活兒,但是,一老一小我是管不了的,你們得另尋他人。
她兒媳婦很自然地接了,說,成,找個月嫂,但是這錢,得您出!
吳姨就問了,憑什麼呀?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沒個好臉了。
兒媳婦道,你總要老的吧?你老了不要你兒管?你現在有能力不幫你兒幫誰?
吳姨就問了,你覺得我什麼時候可以老?什麼時候能享你們兒孫的福?我養了兒子養孫子連養老的房子都搭給你們了,我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兒媳婦就火了,說誰家父母不是這樣?活著有一口氣不都得為兒女們分擔!
吳姨就說了,既然這樣,那你生兒子那個時候我分擔過了,這回就是輪也該輪著你爸媽了!
兒媳婦馬上就說,她媽身體不好,乾不了活,邊說邊朝男人使眼色。
這下,兒子就上陣了,說媽,你看這一陣確實困難得幫著我們過渡一下。
他話音未落,吳姨就抽了一個嘴巴,人家媽是媽,你媽就不是媽?這一下,就徹底惹怒了兒媳婦,叫囂著要去打胎,吳姨擺擺手,彆在我麵前演,隨你們便!
如此,就算是談崩了,都說了些狠絕的話。
兒子埋怨家裡條件不好,提起他這些年的不易直言有個爹病病歪歪的還不如沒有。
吳姨就說了,你去市場裡轉一圈,看看我這身老骨頭還能賣多少錢,你把我剁了賣了!
兒子說,媽,說實話,我這個年齡也不想再生了,可是現在一個孩子壓力大呀,你看咱家我一個,事事都得我頂上。
吳姨就問了,你這些年頂了什麼呀?是張羅錢給你爸看病了,還是鞍前馬後地伺候了?
兒子愣了下,說,媽,你提這些乾什麼?我也沒閒著呀!
吳姨就說,你沒閒著,是為你自己。我沒閒著,是為了你爸,為了你。如今,你爸走了,你也大了,該給的,能給的,我都付出了。媽也想過幾天自在日子,你怨也是這,不怨也是這,指望不上了!
吳姨喝多了,沒喝多少就多了!
她東倒西歪,不知道是醉的,還是哭的,反正是放任自己像一攤爛泥一樣堆在那裡,毫無形象。一會兒說,你說這當媽的在兒女身上怎麼就有操不完的心?一會兒又說,這是不是報應?我從前伺候老頭子,不耐煩的時候會想著,這樣熬著拖著還不如早死了拉倒,他痛快了我也解脫了可沒想到他走了,我連個家都沒有了!
她說,年輕時候找男人,也是七挑八選的,要模樣好的,要條件好的,要父母好的,要對自己個好的我看呀,都不如找個身體好的!少年夫妻老來伴!就剩咱自己個了,那算是什麼伴呀?
後來,吳姨摟著抱枕嗚嗚地哭了,她說,我也是個要臉的人啊,我也沒想著將來有一天老的動不了了還要人家端屎送尿地伺候咱呀,就是人家有那份心,咱也拉不下這臉啊;她說,我兒生出來時濃眉大眼,黑裡通紅,跟戲文裡那白臉奸臣不一樣他小時候跟我多親呀,上一年級了還非得爬過來啜一口奶才走,回家書包都沒放呢就撲過來又是一口。
她身子抖縮成一團,像一片在烈烈寒風中垂死掙紮的老樹葉,無奈,不甘,又藏無可藏,隻能用四肢蜷縮著身軀,將自己收成不起眼的一團緊密包裹著那不堪一擊的心肝肺腑毛瑾想起那一幕,就覺得心寒。
“你吳姨啊,就是心軟,你彆看她在人前撂了狠話,這心裡頭呀,難受著呢!”毛瑾道。
“所以你就裝醉,套人家話?”毛線一語中的,她的關注點總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毛瑾點頭,又搖頭“事情是這麼個事情,但,情況不是那麼個情況!你媽的酒量你是知道的,對吧?我要不裝一下,三兩下不把你吳姨乾倒了?她那滿腔的委屈還怎麼發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