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天!
寒假開始了,紹吳每天悶在家裡,不是做作業就是百~萬\小!說。爸媽不知怎麼的又和好了,也不再提幫王宇君找工作的事情。也是啊,紹吳回想起那天在麵館裡王宇君和男人用力接吻的畫麵,王宇君這麼……肆無忌憚,誰哪敢給他介紹工作呢?
年前這幾天爸媽都忙,老爸應酬多,老媽則趁著幼兒園放寒假,去重慶參加一個管理培訓班。紹吳自己在家,可以說是自由自在,他一般是上午做作業,中午到附近的飯店隨便吃點,下午就亂七八糟地看館借了一本《孽子》,網上說,這部小說講的是同性戀的故事。可紹吳隻看了三分之一,就實在不想繼續看下去。
——太慘了,《孽子》裡寫的那些男孩,都太慘了。紹吳閱讀著他們的痛苦,總忍不住物傷其類,跟著難過起來。這些男孩也令他想起王宇君。王宇君都經曆了什麼呢?為什麼不上班了每天廝混於網吧?為什麼能那樣旁若無人地當眾和男人接吻?放寒假的第三天,紹吳又去金來網吧找過王宇君一次,然而沒找到他。網管說,王宇君已經好幾天沒來了,興許是回家過年了吧。
王宇君還有家嗎?紹吳不知道。
紹吳同樣不知道的是,現在,是否就算他的青春期了。原來青春期不是一個生理階段,而是一個心理階段?他開始對著數學卷子走神,開始把手機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隻怕錯過某通電話,開始把3裡的英文歌切成那首《催眠》。世紀之交,王菲歌聲漫漶,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二口蛋糕的滋味,大風吹,大風吹,爆米花好美。
永川沒再下雪,常常下雨。
楊書逸沒有給他打電話。
大年二十九,爸媽總算都歇下來,同往年一樣,一家三口帶上大包小包的年貨,開車去重慶團年。紹吳的三姑在重慶做生意,家住彆墅,因此團年都去三姑那裡,畢竟地方寬敞。
這天沒下雨,早上甚至出了一會兒太陽,路麵的積水都乾了,老媽坐在副駕,眉開眼笑道“今年是個好兆頭。”紹吳在後座抱著箱臘肉,“嗯”一聲。
“幺兒怎麼了,”老媽扭頭看向紹吳,“心情不好?”
“啊?沒。”
“那是昨晚沒睡好?看你提不起精神。”
“沒有……”紹吳彎起嘴角笑了笑,“空調開得太熱了,有點困。”
從臘月二十四到臘月二十九,整整五天,紹吳沒有接到楊書逸的電話。他心裡既有些氣,又有些悔。氣的是楊書逸真就一點不和他聯係了?悔的是,早知如此,該向楊書逸要他家的座機號碼的。楊書逸沒有手機,但座機也能聯係上他吧?畢竟他說要在家照顧公公婆婆。
其實也就是五天而已,可紹吳感覺,已經很久很久了。
已經有不少親戚先到三姑家,一屋子人,打麻將的打麻將,做菜的做菜,帶小孩的帶小孩,又喧鬨又喜氣。今年團年的焦點是紹吳的表哥,也就是二姑的兒子,張睿哲。張睿哲去年高考考上北京理工大學,這個寒假是他大學四年的第一個寒假。
大人小孩都圍著張睿哲問,北京怎麼樣啊?你那學校怎麼樣啊?張睿哲本就能說會道,跟遼寧室友待了一個學期,又沾上點東北腔,講起話來十分有意思。
紹吳也湊過去,聽表哥講他的大學生活。
“暖氣老舒服了,就我這件棉襖,被我室友潑了水,媽呀烤暖氣上一會兒就乾了!方便得很!”
“不過外麵真是冷,有天晚上我洗了秋褲晾陽台上,第二天早上一摸,梆硬!水都結冰了。”
“啊?”紹吳愣愣地問,“那還能穿嗎?”
“能呀,放暖氣上烤烤,就乾了。”
表哥又掏出手機給大家看照片,諾基亞n95滑蓋機,是去年的新款。屏幕上,北京的藍天一碧如洗,動物園圍牆上畫著五隻福娃,到處都在起高樓。下一張,湖麵凍結,好多人穿著羽絨服滑冰。
“這是未名湖,北大的,你肯定知道吧?”表哥對紹吳說,“冬天了能滑冰,還挺好玩的。”
這是2008年的北京,一片欣欣向榮,即便隻是幾張照片,也能牽動少年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