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天!
踏上公交車一分鐘,紹吳,有些後悔了。
周圍的人都在看他。
這季節大家穿的是臃腫肥大的棉襖,宛如一塊塊行走的麵包。唯有紹吳,唇紅齒白斯斯文文,灰格子大衣挺括齊整,馬丁靴襯得兩條腿又長又直。這麼一個少年,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
紹吳就這麼被明裡暗裡打量了一路,公交車到站時,他連耳朵都是熱的。隨著幾位乘客從後門下車,紹吳心跳砰砰,止不住地後悔——穿得太紮眼了是不是?!
看見楊書逸了,他就站在距紹吳幾步之遙的位置,雙手插兜,身上還是那件寬大的黑色羽絨服,但今天他沒穿校褲,而是穿一條灰色光麵運動褲,白球鞋。他個子高,身材又瘦削,這麼站著,像個剛打完籃球的體育生。
紹吳向他走去,故作鎮定地喚道“楊書逸。”
“嗯?”楊書逸轉身,眉尾挑了一下,“剛才怎麼沒看見你。”
“我在前麵那輛車上,擋住了。”
“不是說彆買東西嗎?”
“不是買的,我從家裡拎的,”紹吳掂掂手裡的罐頭,“彆人送的,放家裡也吃不完。”
“我來提吧。”不像紹吳一手一個,楊書逸單手就把兩隻箱子一並提了。
兩人肩並肩,沿著人行道向前走。紹吳沒話找話“你看春晚了嗎?”
“看了。”
“《隱形的翅膀》挺好聽的,還有趙本山那個小品……”
楊書逸淡淡地應道“嗯。”
紹吳心裡鬆了口氣,至少,至少楊書逸沒有對他的穿著表現出驚訝;但與此同時,他心裡又有些彆彆扭扭的,不甘心。
楊書逸真就不覺得他穿得很帥氣麼?公交車上那麼多人看呢!好歹誇兩句吧。
“婆婆恢複得怎麼樣?”紹吳問。
“挺好的,就是走路還有點慢,”楊書逸側過臉來瞟瞟紹吳,幾秒後,他忽然笑著問,“你是要表演節目嗎?”
紹吳“啊?”
“聯歡會你唱歌的時候,是穿了這件吧。”
紹吳完全愣住。
原來,原來那天楊書逸看他了!他不是滿不在乎地低著頭直到忙趕往醫院,在某一刻,他曾抬頭看向台上唱歌的紹吳。
“你……那天你看見了啊?”紹吳揣在兜裡的手悄悄蜷起來,很不好意思地,“嗯,那天也穿了這件外套。”
楊書逸的語氣十分理所當然“當然看見了啊,你唱得也很好聽。”
紹吳低聲說“沒有,就……就那樣吧。”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自己,完全就是為了楊書逸練習那首歌的!而從始至終,他站在台上,也隻想得到楊書逸的目光罷了。
這些小心思不想還好,想起來了,就真是倍感羞恥。
楊書逸還聽他唱歌了,《癡心絕對》,為你付出那些心碎你永遠不了解……他聽清楚歌詞了嗎?他不會多想吧?不,肯定不會的,這首歌隻是小品的配樂……儘管如此,紹吳的心跳還是更劇烈了,有一股什麼東西,像水流,像狂風,要衝出他胸膛似的。
這一刻他覺得,當時的失落、焦急、難過,和那場跨年夜的高燒,都值了。
楊書逸聽了他唱的歌。他為他獻上的心意,他都接著了
紹吳被楊書逸帶進他家小區,顯然這是個有曆史的小區,路都是窄窄的——新建的小區為了方便停車,都把路修修得很寬闊。樓道也陳舊,很多地方牆皮剝落了,或是布滿管道漏水的黃漬。上樓時楊書逸走在紹吳後麵,打預防針似的說“我家很小,你進了屋就隨便坐吧。”
“唔,好。”紹吳心想,可以進楊書逸的臥室看看嗎?
“還有,”楊書逸又說,“我爸他們回來了。”
“哦——這麼快?”紹吳本以為家裡隻有楊書逸的公公和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