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氣通。他看見“楊書逸”的備注名了。
真是丟臉。紹吳簡直想閉上眼不看他,但想到以後看他的機會大概不多了,又不舍得閉眼。
“我改著玩的,”紹吳說,“沒彆的意思。”
“你訂的是成都的天氣預報。”
“……嗯。”他還能說什麼呢?
“取消了吧,”楊書逸啞聲道,“沒必要這樣。”
紹吳從善如流“好的,過幾天就去營業廳取消。”
楊書逸說“直接回複短信就能退訂。”
紹吳看著他,心想這就是他們的默契了,他們都知道今天之後他們再也不能做朋友了。所以今天的告彆,應該越徹底越好。這是要一一清算麼?但他們之間能清算得完麼?
紹吳攥著手機,向楊書逸伸手“你來吧。”
楊書逸便真的接過去,沒一會兒,他把手機還給紹吳。緊接著手機就在手心振了一下,是中國移動的短信“您好,您已成功退訂……”紹吳連忙退出,不忍多看。
很難想象幾個小時前他們還湊在一起接吻,做著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事。
遺憾的是這件最親密的事僅僅證明了,這輩子,他們到此為止。
楊書逸已經穿上衝鋒衣,他身後是永川難得一見的晚霞,紹吳幾乎有種錯覺,也許楊書逸隻是要去買飯,過一會兒他就提著兩盒小炒折回來。然後他們一起吃飯,像高中時那樣。
紹吳說“你結婚的時候,記得叫我。”
“……好。”
“我說真的,”他衝楊書逸笑了笑,“咱們起碼是老同學吧,你彆擔心,我已經、已經放棄了。”
楊書逸默默看著他,目光沉甸甸的,滿是不相信。
“我真的放棄了,就現在,放棄了。”
“對不起。”這是第三次,楊書逸向他道歉。
“沒關係,”這次紹吳也接下了他的道歉,“楊書逸,我最後問個問題。”
“什麼?”
“不少女孩兒喜歡你吧,你對她們也這樣嗎?還是,隻對我這樣?”
“……隻對你。”
“好的,”紹吳說,“再見。”
楊書逸退後一步,輕聲說“再見。”
然後他轉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紹吳竟然意外地平靜。
如他所料,他們再也做不了朋友了;但與此同時,他又能確定,在楊書逸的生命裡他是重要的,或者說,特彆的。楊書逸是一個孝順的孫輩,一個可靠的兄長,以後還將是一個溫柔的丈夫,他善待他的親人和戀人,甚至善待那些注定得不到回應的、喜歡他的女孩子。他很好,好到令人不敢相信,一個17歲時從地獄裡走過的男孩兒,憑什麼能這麼頑強地活下去?
紹吳知道自己是唯一一個觸到了楊書逸的背麵的人,那是從地獄帶來的深不見底的黑暗,是一夜之間被強加的成長,是天地不仁施予的負罪,是一切一切,楊書逸的自私、冷酷、暴戾。
但這也恰恰證明了他對他是特彆的,不是麼?這個世界上隻有他知道楊書逸的自私、冷酷、暴戾,他和他一起把手伸進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然後血淋淋地收回來。因為很痛苦,所以很深刻,他們心照不宣,忘不了。
忘不了。
兩天後,父母趕到醫院。紹吳知道自己沒法瞞下去了。仍是在這間病房裡,他第一次向他們下跪,不是為了獲得原諒,僅僅為了道歉。
“爸,媽,”他說,“對不起,我是同性戀。”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