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好竭力忍住咳嗽,衝他們蒼白一笑,“記住,我叫元好,今年十五,會拉小提琴,愛吃桂花糕。彆忘了我。”
林趯咧出一個笑,“好,我記住了。我叫林趯,今年七歲,不會彈鋼琴,愛吃布丁。”說完仰頭看著寧非,寧非被他盯的極不情願的回頭對元好說,“我叫寧非,今年十一,彈琴唱歌都還行,愛吃……”
寧非頓一下,他愛吃什麼沒說出口,隻是垂眼看著輪椅裡的人。
愛吃林趯。
“嗯,很高興認識你們。那麼,再見了。”
元好笑著對他們一點頭,沒有留戀的轉身離開了。留林趯和寧非一臉奇怪的站在原地。最後還是林趯咬著指頭打破了沉寂,“原來元好哥哥十五歲了啊,我還以為他和你一樣大呢,看著和你一樣高。”
“那你也隻喊他哥哥了,就沒喊我哥哥。”
“哼,寧非你真是個小氣鬼。”
“誰小氣了。動不動就哭。”
“你再說我不理你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鬥著嘴進了電梯。
“咳咳咳咳咳咳……”元好回了病房就一直在咳嗽,拿起鏡子照了照自己乾癟青黑的臉,心裡有種預感。
可惜他還有許多未完待續的事,遺憾一層層在心裡漾開,最後浮現的是他的最舍不得。手發抖的拿起床頭櫃子上的筆,展平紙飛機,看著林趯給自己的留言先是一笑,然後翻到背麵,提筆落下他的最舍不得“孟屹”。
“孟屹!”
站在院子裡對著未開的桂花樹發著呆的孟屹被喊回了神。
“你快來把自己的行李收拾收拾。”
“就來了。”孟屹對著屋子裡催促的人喊。
今天是他們搬家的日子,以後不再回來。最先知道要搬家的消息時,孟屹大吵大鬨的不服從,後來沒人把他的脾氣當真,漸漸偃旗息鼓下來。因為元好的病越來越重,重到元好不準他來醫院探望,而他接受了元好的拒絕,因為他也不敢麵對。
自欺欺人的,孟屹想,元好會好的。他搬家了,沒了元好病況的消息,他永遠不會聽來噩耗。說不定奇跡般的元好哪天就會好了,然後機緣巧合的,他們後來會相遇重逢。
孟屹抬頭看著這顆沒開的月桂樹,真希望他和元好有肯定的後來。就像明年,後年,大後年,沒有疑問的,桂花一定會在秋天開。
“孟哥。”背著小提琴從他家門前路過的鄞瑾喊著他。
孟屹驚喜看著鄞瑾背著的小提琴,是元好的病情好轉了?還沒答應鄞瑾一聲,趕忙進了屋。
“孟……”鄞瑾沒來得及喊住孟屹,他知道孟屹這是誤會了。鄞瑾駝起背,背上的小提琴要往下滑,他伸手托住了。
鄞瑾許久沒回這個家了,因為爸媽吵架分居了,爸爸說著媽媽不可理喻然後帶自己離開了這個家。可是哥哥說要自己把小提琴帶給他,他趁著爸爸上班,媽媽不在,潛回家裡拿出了哥哥的小提琴。
“小瑾,我有東西帶給元好。這是我新買給他的鬆香。”孟屹興奮的拿著鬆香跑回鄞瑾麵前,“元好他練琴練的勤,鬆香也總是用的快。”
鄞瑾低頭看一眼孟屹雙手托著的鬆香,“哥哥他……”
他已經拿不起琴了,也許久沒練琴了。
鄞瑾喉頭蠕動兩下,“你上一次送他的鬆香,哥哥他還沒用完。”
“沒關係,你幫我帶給他。總歸會用到的。他以後出院也要練琴的嘛。”孟屹笑著說。
鄞瑾驚訝抬頭,在孟屹盈盈淚眼的注視下接過了鬆香,“那我替哥哥謝謝你。”
“小瑾。”孟屹叫住了和他擦肩而過的鄞瑾,“我搬到隔壁市去了,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有機會的話……”
“嗯,等哥哥好了,有機會我們會去找你玩的。”
還有機會嗎?
在公交車上背著小提琴,手裡握著鬆香的鄞瑾一直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公交車到站了,然而問題到最後還沒想出答案。鄞瑾往上提了提小提琴,拚命給自己扯出一個笑,下了公交車。
哥哥在努力啊,每次去見他,他總在笑,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多笑笑,所以一定不能讓哥哥看到自己喪氣的臉。
“哥,我來了。你的小提琴我也帶過來了。”鄞瑾笑著推開了病房門,沒有和往常一樣聽到元好笑著說一句,“你來了。”
有那麼一瞬,鄞瑾覺得自己腦袋空白,在推門看到倒地不起的元好時,“哥!醫生!醫生!快來救我哥!”
鄞瑾飛奔到倒地的元好身邊,扶起了人不敢搖晃,隻是伸手撫著他的臉,“哥,你快醒醒,我幫你把小提琴帶過來了。”
醫生護士聞聲趕來,抱起了元好放上了床,拉上簾子開始做搶救。有護士過來攙起坐在地上的鄞瑾要他去病房外等,鄞瑾落下眼淚,模糊中看到手邊的紙飛機,他想起倒地的元好一直捏著紙飛機。
護士讓他坐在病房門前等,告訴他已經通知了父母。鄞瑾捏著紙飛機在抽泣。不知過了多久,爸媽前後趕到,沒有詢問鄞瑾到底怎麼回事兒,因為醫生剛好出來,搖頭說著,“我們儘力了。”
鄞瑾聽到媽媽伏地大哭,爸爸捶牆掩泣。他抽噎著展開手裡捏著的紙飛機,入目便是孟屹的名字。鄞瑾哭的更厲害,掏出口袋裡的鬆香,喊著,“哥,不要走,小提琴我給你帶來了。我以後會乖,會開朗,會做好孩子,所以請你不要走。”
手無力的鬆開,手裡的紙張落了地,鄞瑾慌忙去撿,彎腰的瞬間看到寫的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要開心,要笑哦。——林趯
“小瑾,你也時常笑笑吧。”
元好叮囑的話在耳邊響起,鄞瑾撿起了紙張捂在胸口,眼睛仍在落淚,嘴角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嗯!我會笑的!”
“哢——”
因為急刹,輪胎在地麵劃出刺耳的響。駕駛座上的人抱怨著,“嚇死我了,怎麼會突然有塑料袋飛到擋風玻璃上。”
“真是的,估計是前麵的哪輛車亂丟垃圾了。”
坐在後排的孟屹沒有參與前排父母的埋怨,隻是彆著頭看窗外的天,“那是什麼?”
“怎麼了?孟屹?”
“有什麼在天上一閃而過了。”
“流星嗎?”孟爸趴在方向盤上往天上看。
“開什麼玩笑,大白天的哪來的流星,估計是飛機雲吧。”孟媽否定了孟爸無稽的說法。
孟屹望著天,突然捂住了胸口。
“怎麼了,孟屹?氣悶嗎?”
“隻是忽然覺得心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