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
寧非牽著林趯到了醫院住院部,兩人小心貓著腰,寧非回頭對著林趯做一個“噓”的動作,林趯看了連忙要伸手捂嘴,手剛抬起才想起寧非正緊緊牽著自己。林趯低頭看了一眼寧非的手,寧非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回過頭去,並沒有要鬆開林趯的意思。
“我們得避開值班的護士。從安全通道上去,林趯你可以嗎?”
“嗯!我可以。”林趯點頭認真的回答著,一時忘記了眼下的處境聲音高了些,寧非又回過頭來。這次不等寧非對自己再做那個動作,林趯一縮脖子抿緊了嘴。寧非看他這樣也跟著抿了抿嘴唇,除了克製要笑的聲音還要壓住快要上翹的唇角。
“林趯,你要是爬樓梯肚子會痛的話跟我說。”
林趯抿緊嘴唇搖著頭。
“我可以背你上去。”
林趯搖頭的幅度小了些,眼睛定定看著寧非。
“三樓也不是很高。”
林趯停下了搖頭,垂著眼睫暗自想著,自己貪心一小下沒關係的吧。他小心瞄一眼寧非,畢竟他要走了。林趯低著頭,抬起了另外一隻沒被寧非牽著的手。
寧非看著沒再刻意去壓自己的唇角,鬆快一下表情,轉身過去拉著林趯的胳膊繞上自己的脖子。林趯向前一步趴上了寧非的背。等寧非起身的時候,林趯裝作沒做好準備的樣子,故意圈緊了他的脖子。
“怎麼了?”寧非感受到林趯圈緊自己脖子的手,條件反射的回過頭來,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林趯靠的這麼近,無心的一扭頭,差點就要擦過唇麵,隻是寧非鼻梁高,兩人鼻尖擋了一下,動作有所緩衝便沒有擦到對方的嘴唇。
誰都沒有說話,寧非仍舊裝作不知道保持著這樣的距離。林趯因為自己故意繞緊寧非脖子的心思而忽略了自己的感官,他沒在意此刻和寧非之間過分近的距離,隻腦子裡一個勁兒的在想,我是壞孩子了,我變自私了。
“林趯?是哪裡不舒服嗎?我這樣背著你壓著你傷口了?”
林趯聽到寧非在問自己,瞳孔漸漸聚焦,因發呆而渙散的視線重新凝聚起來,他這才發現寧非靠的這樣近。心裡“咕咚”一聲,是有人朝他心口投了石頭,正好好擊中紅心,讓他虛弱的身體眼看著就要往後倒下。
寧非圈緊了林趯的腿,向前躬著身子奮力平衡住了往後倒的林趯,兩人這才沒摔著。林趯被嚇著了,驚魂未定的伏在寧非的肩頭急喘氣。
寧非沒問他剛剛怎麼了,以為是慢半拍的林趯終於察覺到雙方過近的尬尷。隻是低頭,手在林趯大腿處輕拍兩下以作安慰,之後再沒出聲,沉悶的爬著樓梯。
林趯平穩了呼吸,抬眼看了看漆黑的樓梯,頭頂發著綠光的安全出口讓他頭皮發麻,立馬又縮頭直往寧非頸窩裡鑽。寧非頓了頓腳步,咽咽口水平穩一下心情這才重新抬腳蹬著樓梯。
“是我太重了嗎?要不我……”
“沒有!”寧非回的乾脆利落,“隻是你頭發刺著我的脖子,覺得有些癢而已。”
“對不起哦。”林趯稍微抬起了點身子,可他一抬起上半身視線也跟著上移,那就一定會看到頭頂瘮人的標牌。林趯還是貼上了寧非的後背,“我不是故意戳你的,隻是我害怕。”
“害怕什麼?”
“那綠色的安全出口看著好嚇人。”
“你彆怕,我不是還在嘛。”寧非說完這句又後悔,這話聽著像是讓林趯彆貼自己那樣近似得,寧非改了口,“你要是真怕那就再摟緊點我的脖子,把臉埋著就看不到了。”
林趯聽話的摟緊了寧非的脖子,貼著寧非的耳朵小聲的說著,“我知道你在,可我還是怕。那綠色的標牌讓我心慌。好像,好像預示著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
寧非笑著回他,“能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啊。”
“比如你要走了。”
寧非的笑在林趯這一句後僵住了。
“我總覺得,還會有更大更不好的事會發生。”林趯貼緊了寧非,“所以我害怕。”
樓道裡沒了人聲又安靜下來,隻剩寧非的腳步聲。林趯趴在寧非的肩膀,因為害怕聲音變得更小起來,“寧非你會給我寫信嗎?”
因為說話聲音小,寧非的耳背被林趯吹的有些癢,可他沒躲也沒提,隻覺得珍貴,畢竟以後可能沒這樣的機會了,“笨蛋,現在誰還寫信啊?都是打電話的。”
“可是……可是寫信會有期盼。信寄出去之後就算沒有回音,也隻是想可能信還在途中吧。如果是太簡單的電話,一直等不來回電就會……就會……”
就會知道關係漸漸淡了。自己被遺忘這件事就會沒了借口。
他們都清楚,這次分彆之後距離和時間都會衝淡他們短暫的相識。
“嗯。我會寫信給你。”寧非這麼回答著他,然後他聽見背上的林趯先是一笑,後又立馬抽了鼻子。寧非打斷他鼻尖的酸意,告訴他,“三樓到了。”
“哦。”林趯從寧非的背上下來了,下來時看一眼寧非手裡的風箏,風箏被抓太長時間已經不平整了,林趯伸手把風箏拉拉平,“這可是元好哥哥的希望呢。他的病會好起來的。”
“我也希望他的病好起來,彆讓我來承載他的夢。”
林趯聽了抬頭刮一下寧非的鼻子,“小氣鬼。”刮完人又愣住了,因為動作太過親密。林趯有些忘記了他們眼下的處境,又添了一句解釋著,“我媽經常這樣說我。”
寧非伸手過來刮了一下林趯的鼻子,“我知道。”
兩人對視著笑了一下,笑完寧非重新拉起林趯的手,“走吧。去把風箏還給元好,還要嘲笑他是個小心眼。”
林趯被寧非故意調皮的口吻逗的嘻嘻笑了兩聲,跟著推開樓道門的寧非繼續往前走。
風箏掉在了三層拐角處的病房門口。牽著手的兩人愣在原地對著空空的房間,林趯抓緊了寧非的手扭頭過來看著他小心的問,“元好出院了嗎?”
寧非的身體顫了一下,抓著他手的林趯感覺到了,低頭吸了吸鼻子。寧非聽到林趯吸鼻子的聲音笑著轉過頭來告訴他,“應該是的。肯定是出院了啊。”
“嗯。”林趯連忙點著頭,“我吸鼻子是因為消毒水的味道太重了。”
“對啊,因為元好出院退了這間病房,護士肯定得消毒留給下一任的病人嘛。”寧非越說越沒底氣,聲音連自己聽著都有些不像話的在顫抖。
“你們兩個小孩哪個樓層的?這間病房裡的人已經去世了,彆再這裡亂晃!”
寧非抽出手來捂緊了林趯的耳朵。可惜還是晚了,林趯的眼淚比他的動作快,寧非捂上他耳朵的時候,林趯的眼淚就已經掛到了下巴頦兒上。寧非仍是幫他捂著耳朵,低頭看見自己腳上的新鞋一歎氣,沒想到還是承擔了彆人的夢。
“我們走吧林趯。”寧非拉著林趯要走,掉著眼淚的林趯沒動身,垂頭站在原地。
“林趯?”寧非小心喊他一聲。林趯蹲撿起了風箏拍了拍,這才轉身跟上了寧非。
出了醫院,兩人沿街走著。此時的天已經不是那樣漆黑了,泛出點青色,看著像是快要天亮。沿街走著的兩人誰都沒有出聲,隻讓沉重的腳步聲此起彼伏著。
林趯抓緊手裡的風箏,抬頭看了看走在前麵的人,他從寧非的後腦勺看到了寧非的腳。目光久久停留在寧非腳上那雙新鞋上。他問寧非,“元好哥哥已經被安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