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
寧非的那杯拿鐵不過剛喝一口,林趯的布丁就已經是第二個了。
寧非饒有興味的撐著頭看著認真吃著布丁的林趯,問他,“一下吃這麼多甜食,齁不齁啊?”
這倒提醒了林趯,“你說的對啊。”手邊還有滿滿一杯的關東煮呢,林趯伸手拿著簽子戳了個咖哩丸出來,“是得中和一下。”
寧非沒有嘲笑林趯吃的多,他看的正是趣味時,這會兒要是嘲笑林趯吃的多,按他的脾氣肯定就是一嘟嘴一撒手,賭氣不吃了。所以寧非隻是笑著發出一聲,“啊——”等林趯鼓著臉頰嚼著丸子,扭頭看到正衝自己張著嘴的寧非,也大方的送了一個丸子到他口裡去。
林趯實在有些飽了,一杯關東煮還沒吃多少,布丁手裡還有一個,想想還是覺得可以分一點關東煮給寧非,省得他又心血來潮搶自己的布丁。
寧非才不像林趯這樣細嚼慢咽,鼓了臉頰,用後槽牙慢慢的磨碎才咽下。丸子到了寧非嘴裡隨便嚼兩下就吞了下去,吞完又一聲“啊——”
林趯打算繼續貫注於布丁,可寧非總打攪他,自己剛挖一勺還沒抬手呢,寧非就張大嘴湊在他耳邊大聲“啊”著。林趯放下勺子,心裡偷偷埋怨一句真是的,又叉一個丸子送到寧非嘴裡,叉完乾脆把整杯的關東煮送到寧非手邊,“你自己不是有手的嘛。”
總打斷彆人吃布丁,真是就算在心裡埋怨,林趯也怎麼都沒法對寧非用上討厭這個詞,最後也隻是悶下了聲挖著布丁。心裡卻總覺得奇怪,又開始了先前的疑問,為什麼呢?為什麼對寧非總也討厭不起來呢?
寧非看著突然送到手邊的關東煮突然沒了興味,口氣略帶失望,“總覺得你送到嘴邊的才吃著香。”
情不自禁的一句話讓倆人突然都噤了聲,一安靜尷尬就溢上來了。林趯手裡的勺子在布丁碗裡不停的翻,好好的布丁被他攪爛了,然而心裡也沒覺得可惜,因為眼睛心思都沒在布丁上了,要說心思去了哪裡,林趯也不知道,隻知道自己的手沒處放,腳也不安的互踩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說是窘迫,又不像,心裡明明有一絲的高興。
“咳咳。”寧非試圖挽救一下眼下尷尬的氣氛,“我是說那個不是老話都說彆人嘴裡的香嗎。我就是這個意思。”
越解釋越糟糕,氛圍好像也沒因為他的這一句話扭轉。寧非隻有拿出成年人的一股虛勢,挺著腰直著背,僵硬的去喝一口已經被自己忘了多時的拿鐵。剛好把自己的一口氣用咖啡給堵住,這會兒要是再歎氣,分明就是心虛了。
“哦。”林趯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突然之間沒法像剛剛那樣拿出自己孩子氣的嬉笑耍賴了,被這尷尬氣氛也帶出了成年人的僵硬,隻是還沒寧非那樣看起來應對自如,隻能頗顯被動的給出一個沒什麼意義的回答。
又是一陣安靜。兩個人默不作聲的挨邊坐著,誰都沒再開口。找不到話來說,說什麼都覺得怪。
平常大方隨意的寧非突然變的小家子氣起來,一口一口啜著咖啡,眼睛四處亂瞟,瞟到最後總是會落到身旁的林趯的側臉上,林趯垂著頭,也隻能看到他圓鼓鼓透著粉的蘋果肌。
寧非的眼神一在那粉嫩的蘋果肌上著陸,頓時就覺得臊,為的什麼臊說不清,做賊心虛的讓眼神回倉。正對著便利店的落地窗,眼神掃回時,剛好看到兩人映在上頭的半透明的影子。
高台麵,高椅子,林趯的腳尖點著地麵。寧非突然想起小時候在琴房,林趯坐在琴櫈上晃著他的小胖腳。他在那張琴櫈上,趁著林趯睡著,俯身咬了一口林趯的臉蛋。也是像今晚好奇林趯送進嘴裡的布丁一樣,好奇著林趯臉蛋的口感。
原來他是為這個臊的慌,突然又有了小時候的純情。
想到小時候的不止有寧非。心有靈犀的,林趯也想到了,這樣的尷尬氛圍有些熟悉,不過林趯想起的不是琴房,而是醫院。那時候,寧非幾乎每天都來醫院陪他,多虧寧非,讓林趯打發了許多無聊時間。可奇怪的,從一開始麵對寧非到來的驚喜,期待,漸漸到後麵林趯看到寧非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盼著寧非來,可寧非來了,他又覺得自己手也沒處放,腳也沒處放,就像現在這樣,隻有用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地麵,就像自己有一著沒一落,四下晃蕩和擺鐘一樣的心。
林趯又不免開始奇怪了,今天到底這是怎麼了?可他沒多少思考的餘地,因為想起醫院,又不免想起元好。想起元好的話
沉寂的氛圍裡終於有了一聲歎息。
寧非聽到了,捏著紙杯的手頓了頓,大概是知道林趯為的什麼歎氣。
“寧非這些年,你有”林趯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問合適,他想問,這些年你過的好嗎?有想過我嗎?有像我這樣一直掛念著嗎?他猜寧非沒有像自己這樣牽掛,畢竟開頭相遇的時候,要不是自己提醒,寧非都沒記起自己。可到最後,林趯隻是故作輕鬆的問了一句,“你應該過的挺好的吧。”
晚到的寒暄,明明重逢了這麼久,這會兒才問起過的好不好,突然生疏了起來。
“嗯。過得挺好。”寧非撒謊了,他其實過得很糟糕,然而他不想林趯知道自己過得有多糟糕,因為怕林趯失望,分明那年離彆,林趯那樣追著跑著告訴自己,一定要加油。
他猜也是。林趯咬了一下嘴唇,應該是過的好的,要不怎麼會忘了自己呢?林趯還想問,問寧非,你還記不記得元好呢?元好這個名字好像成了林趯心中的結,那瘦削枯萎的樣子,臨終前一天和自己並排站著一起聽寧非唱歌,恨恨不甘的朝自己說,“如果我能活的久一點,有個機會去追夢就好了。”
好恨啊,連活著都奢望,何談夢想呢?
像是念力,是咒語,給林趯和寧非的桎梏,讓他們帶著死去之人的期待,在平凡裡痛苦,在沼澤裡悔恨。
所以林趯才不甘於平凡,哪怕是旁道也企圖觸碰遙遠的夢。所以寧非才一個勁兒的打擊林趯不起眼的工作,因為他知道背負著沒有回應的期待的痛苦,帶著英靈的期盼,去追了失敗了,然後再也爬不起,再也沒信心。日複一日得過且過,夜深人靜遭受亡人英靈的譴責,你為什麼沒成功,為什麼沒有延續我的夢?
林趯告訴他,“我好像過的不好。”
寧非當然知道林趯過得不好,刻苦生活沒有回報的滋味,這些寧非從前都嘗到過。因為嘗過,所以他想林趯彆重蹈覆轍,如果可以,讓他回家,回到溫暖的家,那個爸爸媽媽會牽著手接他放學的家。
“被師傅罵了想家了?想媽媽的飯菜,想爸爸的庇護?”這是剛剛林趯大聲哭泣時發自內心說出來的話,寧非勸誘著林趯,“還是回去吧,家裡什麼都比外麵好。”
林趯固執搖著頭,“不是因為這個。”
“不是因為這個?”寧非不解看著他。
林趯抬頭認真看著寧非的眼睛,“因為你沒在萬花筒裡唱歌。”
原來是這樣。他原來還是想自己被鮮花擁簇,他還是相信自己該閃閃發光。寧非笑了笑,怎麼會有人對自己這麼執著的崇拜?結果還真有。寧非伸手,食指點在了林趯的眉心,“過好你自己的人生吧,彆去摻合彆人的。聽我的話,回家吧。”
林趯有些生氣的撇開了寧非的手,“我不!”
“你怎麼這麼”
“我不要做空心的螺母!”林趯回答的十足堅定,寧非聽了隻是無力搖頭,有了做家長的無奈感,分明是要他走好路,他卻倔強的梗著脖子撞南牆。
元好啊,你真是害人不淺。
寧非把這一切儘數怪在已亡人身上,也不怕今晚走夜路撞著了鬼,畢竟他怎麼都舍不得怪到林趯身上。寧非還要再說,手機卻不給他機會,他皺眉翻著自己的手機,嘴裡還不滿的嘀咕,“奇怪,我不是關機了嗎?”
“是我的手機響。”林趯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接起,“喂,你好。”
寧非沒了說教的機會,繼續喝起自己的拿鐵,就聽到身邊接著電話的林趯一個勁兒的嗯嗯啊啊,皺起的眉頭就沒舒展過,自個兒心裡猜測著,到底誰啊,讓林趯這麼客氣。心裡還在琢磨,耳朵就已經偏著過去企圖聽個清楚。
林趯掛了電話,一扭頭,沒想到寧非貼他這麼近,愛撅嘴的林趯這下吃了虧,上唇剛好掃過寧非的耳朵尖。
“咳咳。”寧非假裝不在意的直起身子喝一口手裡的拿鐵,“這麼晚了誰啊?”
林趯摸了摸自己的唇珠,被寧非這一問倒也打岔了心思,“是寵物醫院的人。說讓我們接貓咪出院。”
“出院?我不是照會過讓他多照看那貓的嗎?怎麼就讓接出了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