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趯腦子有些混沌,他還是被寧非從身後抱著,隻是由站著變成了躺著。他被寧非抱著躺在了自己剛剛鋪開的地鋪上。
身體仍舊僵硬不敢動,屈屈手指確認自己不是做夢。腦後有寧非噴灑過來的呼吸聲,因為共枕一個枕頭,所以靠的太近。剛剛用來確認的手指這會兒摳上了枕頭邊。
林趯偷偷給自己做思想功課,沒什麼的,因為寧非心情不好,自己給他抱一抱,就像自己被爸爸罵了的時候,想環著媽媽不撒手,枕著玩偶入夢鄉。寧非一定也是這樣。
一通思想做過之後,林趯才覺得輕鬆了些,腦後寧非呼出的氣太溫熱,略過脖子讓他陣陣發麻,好像在提醒他們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林趯咽了口水,“要不你去床上睡?”
身後人沒有動靜,似乎是睡了。林趯扭了一半的頭又立馬轉回,實在不敢回頭看。這時身後的寧非才開了口,手一攬緊說著,“彆亂動。你答應給我抱著的。”
胡亂摳著枕頭的手更加的無所適從,伸出了床鋪去摳舊櫃子。空間不算大,鋪開在地上的床褥已經貼上了挨牆的櫃子。還好櫃子雖然舊,但還算結實,不然就要被林趯摳出一個洞來。
“彆摳了。原本指甲就禿。”寧非睜開眼看到了,看到了林趯的不自在,可就算是這樣他也隻說彆再摳,沒有鬆手的意思。他實在是對林趯難以鬆手。
“哦。”林趯訕訕收回了手,吹鼓了臉頰盯著麵前這麵櫃子,實在是沒有睡意,“那你現在好一點了嗎?”
“還沒有。”
怕他反悔,口是心非多掙片刻,想要肌膚相親。
林趯鼓起的臉頰癟下去,又要伸手摳櫃門,想起寧非剛照會他彆再摳,忍住收了手,“我小時候總愛鑽櫃子。玩捉迷藏的時候喜歡往裡躲,其實我沒和其他小朋友玩過捉迷藏,隻和我媽玩過。可我每次都躲櫃子裡,我媽來找我的時候,總是敲敲櫃門,問有人在家嗎?我躲在櫃子裡捂著嘴答,林趯不在。想想真是好笑。對了,你還記得我住院你來看我,最後錯過時間躲進櫃子裡的事嗎?除了我媽,你好像是第一個陪我玩捉迷藏的人。”
林趯一口氣說了許多話,他想反正自己睡不著,寧非也沒睡,而且他說自己的心情沒轉好,那就乾脆聊天解悶。或許還有其他用意,說這話許多話來掩蓋紛繁雜亂的心情。
“嗯。”寧非應的有些敷衍。
“說說你呢?你小時候一個人呆著的時候喜歡乾嘛?”
“沒乾過自己喜歡的事情,總是在練琴,唱自己也聽不懂的歌。”
“哦。”林趯有些懊惱,懊惱自己不會聊天,明明想給寧非安慰,偏偏勾起了他枯燥童年的回憶。
寧非怕林趯暗自賭氣,又多說一句,“我也常鑽櫃子。”
“真的?和我一樣躲在裡麵玩嗎?”
“因為櫃子裡清靜。想躲開我媽,躲開她大聲叫嚷著讓我快去唱歌練琴,躲開她和彆人大聲煲電話,躲開她和我爸吵架。隻要在櫃子裡捂上耳朵世界就特彆安靜。慶幸的是,她從來沒仔細找過我,也算我玩捉迷藏時躲的很成功。”
口上雖然這樣說,其實林趯清楚不是寧非捉迷藏玩的好,是因為沒被認真對待。他想起寧非曾經提過,他的家庭並不幸福。
林趯深吸一口氣大膽轉過了身,反倒嚇住了寧非。瞪大了眼睛看著突然轉身麵對自己的林趯,看著林趯的臉越來越近,差點有了要閉眼的錯覺。閉眼等著林趯上前來的吻。
果然還是自己異想天開。林趯隻是湊近伸手攬住他的肩膀,輕輕按下他的頭,讓他窩在自己胸前,手在後背撫著,“我難過的時候我媽就這樣安慰我的。”
林趯希望寧非也能這樣被安慰,哪怕是彌補到一丁點童年裡的缺失也好。
寧非在他胸前埋著臉,沒有說話。林趯撫著他的後背,開玩笑似的輕拍兩下,“咚咚咚,請問寧非在家嗎?”
終於寧非笑出了聲,答他一句,“寧非不在。”
林趯鬆口氣跟著笑出了聲,隨後感到腰上一緊,是寧非摟緊了他的腰。林趯又拍了一陣,摟著他腰的手緊了又鬆,他猜想是寧非睡了,微微撐起身,腰上的手又猛然收緊。林趯沒辦法隻有繼續躺下,床上的貓聽到動靜抬起了頭,正好和林趯對上了眼。林趯看貓張口要叫,連忙豎起指頭抵在唇邊對它做了個“噓”的手勢。
還好貓隻是張嘴打了個哈欠。打完又團成一團在床上。林趯收了手,低頭看一眼窩在懷裡的寧非,下巴被他頭發掃的有點癢,拍著他後背的手上來壓了壓寧非的頭頂,想讓他的頭發彆再掃著自己的下巴。
貓靜了,手機卻在這時候響,林趯驚的扭頭就掐掉了手機,先是確認寧非有沒有被吵醒,看他安穩睡著,這才放了心。心放到肚子不過一秒又被提了起來,是林師傅打來的電話,不止一通,來電顯示上麵亮著的數字讓林趯有了想死的心。
立即點開了屏幕想發條短信過去道歉,懷裡的寧非睡的不太安穩,動一子重又摟緊了林趯。林趯低頭看一眼夢中皺眉的寧非,再抬頭時屏幕上道歉的短信已經變成了告知請假。
“林師傅對不起,我有急事所以下午先走了,明天也想請假一天。”
摁滅了屏幕關了機,林趯繼續撫著寧非的後背,“沒關係,睡一覺,醒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天微微亮,方強在酒店後廚垃圾處等著。拿出手機看時間的的時候,身旁還有兩個人發出不滿的聲音,“馮林怎麼回事兒?怎麼到現在都沒個影兒?”
是和方強一道等著馮林的人。方強皺了眉,他不在乎他們之間的那點小門道,嫌錢少麻煩又多。雖然他現在也沒個正經事,可眼光卻不低,一心想弄個來錢快又多的路子。所以他現在等在這裡,不是想插一腳馮林的生意,而是惦記著馮林提到的那塊表。要是威脅著寧非拿到林趯手上的那塊表,自己說不定就能買上義肢。想到這裡,拉了拉袖子遮住自己沒有拇指的右手掌,眼前又浮現那位獸醫的臉,怎麼會有人對陌生人釋放這麼大的善意?他從未遇到過,混跡在各種下九流的地方,早變的卑劣的心突然對善良有了渴望。可是自己不配的吧。又把袖子死命往下拉了拉。
“等了這麼老半天了,馮林不會想獨吞這次的錢吧?”
方強瞄一眼身旁不停跺著腳的兩個人,估計著馮林沒和他們提那塊手表的事。不提才好,到時候錢才分的多一些。拉皮條才幾個錢,賣了那塊表,就算馮林占大頭,自己也能有個十幾萬分分。
身旁人電話響了兩聲,接起挨了一通罵之後掛斷了電話,恨恨朝牆角啐了一口,“呸,馮林又放客戶鴿子了。這活兒以後還怎麼乾?”
“他是想拆夥?”另一個人拿眼指指方強,“找著新搭檔了?”
“我看不至於,他不也在這兒和我們一起等著呢嗎。馮林不也沒給他消息嗎?”說著又衝方強喊,“嘿,彆等了,馮林人躲的乾淨著呢。這生意以後不跟著他做了,他都放了客戶幾次鴿子了。”
那兩人叨叨咕咕的走了。方強還是等,雖然覺得不對勁,可他卻是不走,不是擔心馮林,而是舍不得自己肖想的那塊名表。
天亮的時候,馮林終於現了身,晃晃悠悠的往裡走。方強正冷的抄著手並腳直跳,看見馮林出來了,連忙往他麵前跑,“怎麼樣了?你約那小子讓他去拿那塊表給你了嗎?”
馮林不出聲,顫腳扶上了牆。
“表呢?”方強沒在意馮林臉上的神情,見他遲遲不說話,這才伸手推了他一把,“和你說話呢!”
馮林被他推的歪了身子,倚著牆看起來沒什麼力氣。方強看一眼自己推他的手,覺得自己也沒過分啊,再去看馮林的時候,就看見他兩條腿直打顫,額頭上也沁滿了汗。臉色慘白,嘴唇豔紅,看著十分的不對勁。
“你這是”
“給我滾!”馮林開口第一句就很不客氣,然而嗓子卻不配合,發出了嬌滴滴的音。
方強吃驚看他一眼,再一看他的臉他並不上的腿,大體明白了,“你反被賣了?”
“滾!”馮林吼了這一聲,刻意粗著嗓子,卻沒預想的效果。方強抽著嘴角,用憐憫又鄙視的眼神看他一眼,轉頭走了,馮林聽到了,聽到方強轉身時,抽著嘴角發出嫌惡的“嘖嘖”聲後麵跟了一句,“真沒用。”
馮林扶著牆坐在了地上,忘記身後的傷,一下子坐到地上的時候,背脊猛的一顫。疼痛提醒著他,提醒著他這一夜發生了什麼,垂著頭咬著牙不甘的說著,“我不是個男人了。我不是個男人了,寧非,你給我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