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非上下打量著江澤,“你昨晚又睡這兒了?”
林趯配合的扭頭往裡間員工休息室看,“那水鑫也在這兒睡的?”
雖然寧非知道自己和水鑫的事兒,可讓林趯說出來,他也還是覺得怪怪的。
“沒,水鑫沒在這兒。我和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怎麼不是我們想的那樣。水鑫沒在這兒的話,那你最近怎麼還在員工休息室留宿?”
被林趯那雙圓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江澤頗感不自在,那種成年大人在小孩子麵前被揭露的不自在。
“咳咳。”江澤咳嗽兩聲,然而他的不自在並沒有被這兩聲咳嗽從體內帶出,他隻有避開林趯炯炯有神的眼,“水鑫最近好像不太舒服,也不來酒吧露麵了,他叮囑我幫他看著,所以我就睡在員工休息室了。”
林趯突然躍起,腳底差點踩空,還是寧非托住了他,因為有寧非在,林趯也不在意自己的失誤,依托著寧非,撐著吧台,人都有吧台裡的江澤高了。林趯很滿意自己這樣的高度,居高臨下的質問江澤,“那他不舒服你有沒有去看他?”
江澤被拷問的一頭霧水,老實回答著,“沒有。他不讓我去看他,說是幫他照看好酒吧就是幫他大忙了。”
林趯突然擺起了臉,弄的江澤一愣,偷眼看寧非,寧非沒有說話的打算,隻是麵無表情扮演著自己保鏢的角色,把托起的林趯小心扶回了高腳椅裡。
林趯挺著胸膛抄起手,感覺這樣不夠酷,還要蹺個二郎腿才有架勢,可惜腿短椅子高,抬起的腿擦邊滑空,彆說擺架勢,簡直是滑稽戲。
林趯鼓起臉頰,自己和自己鬥起了氣,用力咳嗽一聲,寧非伸手幫他抬起腿架好,讓他擺好了ose。
ose擺好,架勢重起,寧非幫他敲了敲台麵,學著公堂開案的場景。江澤仍舊一臉懵,他們倆跑這兒來玩什麼過家家的遊戲?倒是新奇,頭一次見寧非這麼狗腿。
“嗯咳咳。”林趯清清嗓,學寧非凶狠的樣子眉毛鼻子皺在一塊兒,“江澤!你知不知道水鑫生病了?”
“知道啊。”江澤不知道的是麵前這兩人到底搞的什麼把戲,“水鑫不是感冒了嗎?他說是流感,所以拖的時間長。”
“你個笨蛋!”林趯想從椅子上跳下來,忘記自己蹺著二郎腿,還是寧非特地幫他掰上來的腿,他自己分不開,抻直了上身,沒協調得當,兩手搖晃著想平衡,最後還是寧非把人扶正。
林趯老實了,不想過戲癮了,把事情對江澤全盤托出了,“昨天在醫院你們走的急,我撿到水鑫的檢查報告了。他前兩天好像就偷偷去醫院做過檢查了。”
江澤回想一下,自己做檢查時,水鑫中間消失過一段時間,再出現時手裡拿著一個大信封,水鑫沒在江澤麵前拆封,隻是隨手塞進懷裡,林趯這會兒提起的檢查報告估計就是水鑫那時候特地消失去拿的吧。
“所以呢?”江澤不懂,一個檢查報告而已,寧非和林趯非得這麼大張旗鼓的過來嗎?“你們來還他檢查報告的嗎?”
林趯和寧非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對著江澤搖著頭。
寧非這時候才代替林趯開了口,“我對了對日期,發現他偷偷去醫院做檢查的那天就是從前同事來找他借錢的那天。”
江澤當然明白寧非話裡提到的從前同事是什麼同事。他著急想問清楚這到底有什麼聯係,寧非歎口氣接著說,“同事找他借錢倆人順便敘了舊,聽說從前帶過他的前輩得艾滋過世了。”
江澤瞪大了眼,帶過水鑫的前輩那就意味著水鑫曾經接手過那位前輩的客人。所以水鑫也有得上艾滋的風險?
難怪那天水鑫緊張兮兮的拖著自己去醫院,話都語無倫次,說什麼算給他的員工福利,明明這麼多酒吧員工都沒體檢這項福利,怎麼突然的帶自己去做檢查?恐怕是他自己不放心,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感染了,不確定有沒有傳染給他。
“我身體很好,也沒有感冒發燒。”江澤想起水鑫有一段時間沒主動和自己提留宿的事了,也突然察覺水鑫遲遲不好的感冒有些詭異。
也不顧在場兩人了,江澤拚了命的往外跑。
“江澤!”寧非高聲喊他也沒喊住人,人早就跑出酒吧了。寧非回頭看一眼林趯,“現在怎麼辦?”
林趯一攤手,“那我們回去吧。”
水鑫披著毛毯坐在沙發上小心翼翼打開了手裡的體檢報告,水鑫瞞著江澤偷偷去醫院拿回了他的體檢報告,隻有自己先看一眼才能夠放心,自己怎樣都好,可是千萬彆連累了江澤。
水鑫閉眼祈禱著,睜開眼的同時門鈴瘋狂響起。
打開門,見到江澤就在門外,水鑫有些驚訝。不過還是對著江澤竭力露出一個笑容。在江澤麵前他想保持住形象,那些肮臟的脆弱的,不想給江澤窺見,直到自己死亡。
“醫院告訴你你體檢報告被我拿了?”水鑫晃了晃手裡的體檢報告,還以為江澤是為這個來的。眼下看到江澤他還有些輕鬆,因為體檢報告顯示江澤一切正常,還好,自己沒拖累他。
江澤看著水鑫強打精神露出的笑容,再看一眼水鑫手裡的報告,居然一心在意自己的報告都沒發現他的報告不見了。
水鑫害怕看見自己的報告,他的感冒總沒好,隱約感覺自己不會好了,不必再看自己的死亡通知單了,所以報告不見他也不著急,反正身體這樣也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江澤一把拍開了水鑫手裡自己的體檢報告,水鑫怒斥他,“你乾什麼?!”
彎腰想撿,卻被江澤扭住了手腕,江澤俯身想親他,水鑫彆開臉想躲開,少見的,這次江澤特彆強勢。
水鑫害怕了,害怕自己拖累江澤,一個巴掌用力拍過去,給江澤臉上留下一個鮮紅的掌印。
江澤似乎愣住了。水鑫趁機抽開了手,狠話說的毫不留情,“認清楚你自己的位置!我雖然隨便,可也不是隨你的便!”
江澤默不作聲蹲,撿起剛剛從水鑫肩頭滑落的毛毯,上前一步重又給他披上,水鑫向後退了一步,他心裡實在太怕了,怕病毒會因為他們的近距離而傳播。
“你彆怕。我身體很好。”
水鑫的嘴唇不停的抖,因為江澤好像知道了,知道了他不堪的身體終於走向了凋落,他再沒有倔強的資本了,從此變成彆人眼裡的可憐蟲,可他最不想的是江澤也這樣看待自己。
輕輕的,眼淚掉在了寬闊的肩上,他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江澤輕拍著他的後背,乞求著,“求你了,彆推開我,求你了,彆給自己高築圍牆。我不想你孤單,我願意陪你到最後,求你憐憫我,給我機會陪你到最後。”
哭聲再也止不住了,水鑫哽咽告訴他,“我命不長了,江澤,我命不長了!這樣不值得。”
“值得!”江澤摟緊了人,“我覺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