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警車裡的人無動於衷。
“孟哥到底怎麼了?!”鄞瑾奮力拉住了孟屹問著他,孟屹隻是對著遠去的警車哭喊,連口袋裡拚命響起的手機也管不上。
鄞瑾無奈,不能完全製住孟屹,隻能一手勒住他的腰,一手拿出他的手機。
“孟哥,是阿姨啊!”
來電顯示是孟母,孟屹停止了哭號,抹把淚接起了電話,“媽,出事了!”
“孟屹,收拾收拾跟我出國!今晚就走!”
“我說出事了!爸爸出事了!”
“我知道!”
孟屹被電話裡的人吼的一愣,“你知道?”
“所以才讓你趕緊跟著我出國!”
“不,我不出國!我要替爸爸,罪名我來認!隻要爸爸沒事!”
“彆傻了!你爸就是顧及到你才什麼都認下了!”
孟屹搖晃兩體,頹然坐在了地上,“我不能跑,為什麼你們每次遇到事情就跑?之前元好出事也是,你們從一個城市跑到另一個城市,這次爸爸出事,從一個國家跑到另一個國家,跑有用嗎?我不要跑了,有什麼我承擔就是了。”
鄞瑾試圖拉起坐在地上的自言自語著的孟屹,“孟哥你先起來,有什麼我們從長計議!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孟屹垂淚笑了笑,“是我傻,是我太過寂寞了,元好好久沒來我夢裡,所以我才接受了爸爸的提議,爸爸從醫院拿藥過來,我都幫著處理了等他再從我這裡拿走。我這麼做隻是期望他能可憐我一回,再來我夢裡一趟。”
“孟哥,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
方強冒雨悄悄跟來了醫院,他不放心,害怕警察先來醫院調查了車禍案,要是自己舉報電話比林遙的報警電話處理的快,那麼冷銘會先被帶走,車禍的案子隻有擱置。
醫院人來人往,各個都愁眉苦臉,其中最顯眼的是廣場中央那個淋著雨哭天搶地的男人。方強怔仲在原地,“孟醫生?”雨點打的他睜不開眼,懷疑自己是看錯。那個穿著白大褂,總是笑的雲淡風輕的孟醫生,此刻怎麼會這樣狼狽哭喊?
方強不明白孟醫生怎麼會這樣,看他被雨淋,坐在地上浸著雨,身上汙糟不堪,實在不像他之前聖潔的形象。孟屹的呼喊隨風傳到他的耳朵,他清楚聽見孟屹衝著被警察帶出來塞進警車的那個男人喊,“爸!”
“爸?”方強緩緩扭頭看警車裡的人,那人不是冷銘,那是孟醫生的爸爸?
“不對啊。警察抓錯人了吧?”
他想上去指正,明明薛老大當時接待的客人是冷銘,怎麼這會兒被帶走的卻是孟醫生的爸爸?
難道…
雨水無情拍打著每個人的臉,方強此刻才發覺了自己的錯誤,他醒悟過來,把事情從頭到尾又理了一遍。那天他偷聽到的對話是孟父和薛老大的對話,後來他見著冷銘上門找薛老大,冷銘與孟父年紀相仿,背影相似,方強誤把冷銘當成了之前和薛老大談話的客人。
難怪那天他躲在窗下瞄到的那個背影如此熟悉,是因為那是孟醫生的爸爸,他多次蜷在角落偷窺夜晚寵物醫院亮著的燈牌時,都有看到過那個背影,拎著塑料袋進到寵物醫院找孟屹,原來是孟醫生的爸爸啊。
不停擦過他的撐傘的路人嫌他站在路中間礙事,傘緣不停戳著他的腦袋,其中隻有一兩個路人停下和他說抱歉,隻是這抱歉說的太敷衍,停下的瞬間看到了方強少了拇指的手掌,一個個的像是後悔對他說了抱歉一樣,飛快的走開,離開時傘沿照樣戳了一下方強的腦袋。
方強縮了縮手,企圖把手掌縮到袖子裡去不再被人看見。縮了半天才發現,藏不住的,無論如何藏不住。就像他一看就是個壞人一樣明顯,路人經過都看的出來,怎麼都藏不住。
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有多壞啊,臉上賊眉鼠眼的壞是膚淺的,可他連裡頭都是壞的,最壞的是,他親手把孟醫生最稱體的白大褂給抹黑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是自己弄錯,方強再沒心思去探查冷銘的情況,那個悲傷的父親已經不必再看了,可想而知他現在是什麼狀態,林趯被撞飛的場景他親眼所見。
與他所想的不同,冷銘此刻已經冷靜許多,因為手術室的燈亮著,隻要燈亮著說明一切都有希望。
雙手交握抵在唇邊,冷銘喃喃祈禱著,“請保佑,保佑我和林慕的孩子平安。”
這場景似曾相識,林趯出生也是這樣,冷銘守在產房外,緊張的低頭祈禱,“請保佑,請保佑母子平安。”
林趯出生後,住在保溫箱裡,隔著一層玻璃,他也是這樣祈禱,“請保佑,保佑沐沐平安順遂。”
畫麵一幀幀在眼前閃過,冷銘垂手靠牆站著,“神啊,你是不是在懲罰我的貪心?總感覺是我要求太多你厭煩了,所以才會讓林趯出事。”
“這一次無論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隻要他能活著出來。林慕還在等著我們的孩子回家,求求你懲罰我就好。”
聽著冷銘的自言自語,林遙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的愧疚不亞於冷銘,如果自己堅守一點,沒有說出林趯和寧非的事,如果自己給林趯一點支持,或許林趯就不會出事了。
最可恨的還是那個寧非!他居然沒回頭!林趯可是為了他才追出去,不然不會出車禍!
林遙咬牙暗恨寧非,想到最生氣的地方,恨不得跺寧非兩腳。醫院不適合排解情緒,被空調風一吹,濕嗒嗒的人頓時泛了寒意。林遙咬牙咽下了恨意,打了個哆嗦扶牆想找個地方坐坐。
折騰這麼久她也感到疲憊,手術室前的地麵泛著水光,其中一點特彆的亮。林遙眯著眼看了看,懷疑是自己眼花,上前確認了,原來不是自己眼花。她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鏈子,鏈子已經斷了,似乎還被人踩兩腳。
“這是……”林遙扭頭看了看手術室緊閉的門,她記得這好像是林趯腳上的鏈子。
林趯有過一點意識,在醫生扒著他的眼皮用手電筒照他的眼珠時。
手電筒太強,照的林趯眼前都是白光,過了一會兒眼前閃過的都是一格一格的燈。好像是走廊的燈,他躺在床上被人推著往前跑,走廊上的燈像畫片一樣一格格閃過去,林趯微睜著眼看著,上麵出現了過往。
“林趯,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像瓷娃娃一樣永遠是一對。”
“林趯,謝謝你的出現,讓我的人生有方向。”
“林趯,以後我們一起開家店,裡麵是你的工作室,我在外麵站櫃台。”
“林趯,謝謝你幫我撐起一片天。謝謝你接受我成為你的家人。”
最後頭頂閃過去的一格格的燈不見了,他經過了一扇門,眼前再沒了光。突然一盞大燈亮起照著他的臉,好刺眼,有人把燈拉遠了,好像是手術燈,卻讓他想起對著陽光的萬花筒,寧非的比賽順利嗎?他現在有在舞台上,站到五光十色裡去了嗎?
“林趯,我愛你。”
這是最後閃過的畫片,小小的景框裡,寧非笑著衝他說。然後景框越來越窄,越來越窄,最後突然跳閘,刺啦一束白光閃現後,眼前全黑了,不知要何時,畫麵再重啟。
“顱骨鑽。”
醫生吩咐,護士遞上了工具。
寧非,你該站在五光十色裡。
寧非拿著話筒,呆呆看著對著觀眾席,舞台燈光都打到他身上來,亮著紅點的攝像機正對著他,場下的工作人員衝他拚命揚著手,提醒他趕緊跟上節奏開始。
一切都按著台本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寧非仍舊愣愣站著,看著台下沒有自己熟悉的那張臉。
可林趯,沒有你,再龐大的舞台對我來說怎麼都不算五光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