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非皺了眉,沒想到他們居然這麼直接,商議都沒有,直接就把寧非架到了相親場上來。
“你彆坑騙人家,好人家的獨生女哪裡有接受我這樣來曆不明的人的道理。”
“不是我們坑騙她。”寧宴不緊不慢的喊來侍從給自己燒雪茄,“是她自己找來的。”
“她自己找來的?”
那就更不對勁兒了,為什麼來找自己這樣一個人?
“她找來前已經和邵家新上位的接班人相過親了。”寧宴抽口雪茄,這時候才略顯放鬆,“邵家新上來的那位,名義上勉強算正式,可私底下卻有些流言。淩小姐有些傲氣,雖說和邵家聯手聽起來是筆不錯的買賣,可邵家小子名頭不好,自己還得嫁過去,想想怎麼都不劃算。既然都是私生子,不如找寧家,我們和邵家的實力相當,最重要的是,她可以要求寧家的私生子入贅。兩邊一比較,怎麼都是和我們聯手更劃算啊。”
寧非的臉色已經十分不好,因為寧宴說這是買賣。寧宴對著他把利弊說的這麼明了,明顯是覺得這計劃不錯。
“認真的?”
“得看淩小姐。”
寧非傾了身,死死盯著寧宴問,“你不怕我和她結婚後一起籌謀著搶回寧家所有?”
寧宴挑著唇,“淩小姐腦袋清楚,沒你這麼衝動。”
這也是寧非和寧宴的區彆,寧非衝動易怒,寧宴更冷靜克製,所以他們才說寧非更像爸爸。
“相親就相親,為什麼非得把我媽送到我麵前來膈應我?”
“你不是在意嗎?”大概是雪茄放鬆了神經,寧宴笑的有些過於輕鬆了,“你不是在意用婚姻做買賣嗎?”
“我媽不過是個攀附男人的虛榮女人,你用她來提醒我婚姻沒必要較真,似乎起不到什麼作用啊。外室怎麼上的了台麵?你要提醒我看重婚姻的本質不如權衡利益,不如讓大媽現身說法啊,她比較有說服力吧。畢竟她和爸爸……”
寧非話雖沒說完,但寧宴的神色已然不好,寧宴當然懂寧非這話的意思,畢竟他倆隻是掛牌夫妻。這就是他們寧家人,戳人痛處一擊即中。
“有些事可能你不清楚。”寧宴抬頭悠悠看他一眼,“你媽並不是情人這麼簡單。”
“什麼?”
“她從前是歌手,一個不知名的歌手。”
寧非聳聳肩,“她從前的職業有什麼重要?反正後來攀上有錢的爸爸就放棄討生活了唄。”
寧宴搖搖頭,“你果然什麼都不知道。我媽和爸爸是隻有婚姻表麵沒錯,可爸爸和你媽卻有著婚姻的實質。”
“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們是自由戀愛。你和爸爸很像,應該知道爸爸的吧。”
“我和他不像!”寧非氣惱彆過頭,“我不知道他。”
“爸爸年輕的時候曾經負氣離家出走過。也是因為不想要做交易的婚姻,也是因為有夢想。”
寧非總覺得寧宴說這話時,嘴角邊掛著的笑是在嘲諷。
“那時候爸爸年輕,覺得可以靠自己走出一條路,和家裡斷的很決絕。也是太過年輕,有些天真,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你媽,在酒吧駐唱的女歌手。年輕男女談到夢想總容易擦出火花。那時候你媽還不知道爸爸是什麼身份。很快的他們墜入愛河。”
“好普通的開始。”
寧非以為老媽是高手,年輕的時候仗著姿色諂媚了爸爸,時間一久懷了孩子有了長期飯票,原來他們之間是這麼普通的開始,這和寧非以為的不一樣。
“小時候的事你不記得了嗎?”
“什麼?”寧非覺得奇怪,他小時候還能有什麼,不就是成天學唱歌學鋼琴,等著爸爸一過來,被媽媽推到他麵前去。
寧宴說的小時候其實是更早一些的時候,在寧非五歲以前的時候。那時候寧非的爸媽在外人看著還是平常夫妻,平常的窮困潦倒著的一對夫妻,與其他貧苦夫妻不同,寧非的爸爸不是從窮人家來的,從小錦衣玉食慣了的,又很固執,有的架子總是放不下。
那時候愛情的熱情還沒退去,寧非的媽媽也還固執的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出人頭地,因為他看著是那樣的與眾不同,所以心甘情願的輾轉在各處酒吧唱歌,以此來支撐二人的生活。
愛情的轉折在於寧非的出生,有了孩子,天真的母親變的更加現實,漸漸的她不再期待丈夫的出人頭地,她隻求他能出去找份工作,最普通的工作,好支撐一家三口的用度。然而從小站在高處的父親,不懂勤樸和腳踏實地,仍舊不切實際的做著夢。
可因為礙著有孩子,表麵還是和諧的三口之家,等夜晚孩子睡著,夫妻二人因為生活開始爭吵。起初是壓著聲音的爭吵,可總忍不住話趕話聲音越來越高,到最後不拘夜晚還是白天,爭吵再沒停過,也不再管到底是不是在寧非麵前。
爭吵演變成動手,不足四十平的家裡總有摔打的聲音,瓶瓶罐罐總摔的稀碎,伴隨著瓷器碎裂的聲音,女聲的哭喊和男聲的固執此起彼伏著。
“我求求你出去找份工作吧。孩子就快上學了!我一個人真的撐不下去了。”
“你當我是誰?當初我離家就是不想按部就班的過日子!你現在要我找份工作?你現在是在把我往最厭惡的深淵裡拖!”
聽到這裡,寧非突然覺得自己腰間的疤有些痛,他終於想起這疤的由來,原來是父母吵架無意間把沸了的水壺甩到他的身上。原來他小時候真的幸福過,有體貼的母親,和藹的父親,原來自己會騎自行車,真的就是爸爸手把手教的,自己無比痛恨過的爸爸。後來的寧非,想到父親就隻有痛恨,沒有深思過這恨意的由來,但凡仔細想一想,都該知道無邊的恨意都是因為曾經的深愛。
也因為寧非被燙傷進了醫院,寧家終於找來了。是走投無路的母親主動聯係的,因為沒錢交住院費,一丁點錢都交不出來了。沒有哪個母親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受苦。
寧家找來了,寧父被帶走。生活讓兩人清醒了。貧窮的單身媽媽麵對生活沒有立場用尊嚴說話,隻有厚著臉皮抱著孩子上門求寧家施舍。
寧老爺子指著抱著孩子跪在中庭的女人說,“看,你的追求,你的依賴,都不值一提。”
曾經的美好破滅了,寧父終於回歸了家族,沒了優柔寡斷成了狠心的生意人,寧母有了無憂的生活漸漸感到空虛,迷戀賭博帶來的激情,兩人最初愛情開始的印象都磨滅了,那個向往著夢想的男人,那個瀟灑背著吉他唱歌的女人。
愛情沒了,他們都忘記自己開始的樣子,漸漸成了最簡單的關係,你要錢,我討好,各自竭儘全力。
“爸爸恨她。”寧宴最後總結,“臨終前都在恨她。”
所以竭儘全力的羞辱她,羞辱這個為錢不知廉恥的女人。
“當初比賽為什麼捧我?”
“因為爸爸當年的夢想是唱歌,你參加比賽頭一次登台時,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很欣慰。”
“原來是這樣。”
“所以,”寧宴朝寧非攤了攤手,“婚姻如果隻談利益反而還好些,牽扯愛情得不嘗失。去吧,去和淩家大小姐打個招呼,她會滿意你的。”
寧非推開椅子起了身,垂頭半日,驀地一笑,“還說什麼家族責任,分明就是在報複。報複我奪走了爸爸的期待。”這句說完,寧非轉身去牽馬。
寧宴看著他牽馬入場,喃喃自語著,“你又怎麼會懂我的痛苦,小小報複一下,我心裡才好受些。”
不是什麼所謂的家族責任,隻是嫉妒寧非自由恣意的樣子,婚姻的利益也是幌子,不管是寧家,還是淩家的囚籠,讓他也體會下窒息的感覺吧。單純的以為全世界都欠他的嗎?不是啊,就留下來體會這種說不明的,心臟被牽拉的感覺,要他無法單純的恨,也無法單純的去麵對,麵對自己曾以為的事實。
寧父的臨終遺言,既要寧非有身份,也要寧非留本心。
寧宴啼笑皆非,什麼都給他了,那我呢?我的路在哪裡?我的出口又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