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頭看著在廚房裡忙著的鬱辭,廚房是開放式的,他可以清晰地看見鬱辭正在認真地準備食材。廚房裡的燈光是明黃色的,鬱辭被這樣的燈光照著,穿著素淨的白色睡衣,整個人有種溫潤的味道。
鬱辭不知道喬鶴行在看自己,他小心地守著火候,往麵裡放著調料,蝦和蔬菜是剛剛就翻炒好的,鋪在麵上,最後煎了一個一個圓圓的雞蛋,也一起蓋在麵上。
他自己也有一份,卻比喬鶴行的這份要簡單一些,也沒有煎蛋。
把麵端出來的時候,鬱辭又看了一眼時間,2358。
他把麵從托盤上,雙手托著放到了喬鶴行的麵前。
喬鶴行正有點奇怪兩份麵怎麼不一樣,抬起頭,卻聽見鬱辭輕聲說道。
“學長,生日快樂。”
而在鬱辭身後,電視上方掛著一個時鐘,上麵的指針正好指向了十二點。
分毫不差。
就好像這個時間一直被鬱辭銘記於心,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脫口而出。
外麵的雨聲還是很嘈雜,風聲呼呼作響,甚至能聽見東西被打落的聲音。
但是室內卻有種奇怪的,溫柔的寂靜。
喬鶴行沉默了一瞬,他知道鬱辭為什麼會要在這時候做麵了。
這是長壽麵,給他慶生的。
他看著鬱辭溫柔的眼睛,鬱辭的眼睛是深褐色的,那裡麵清楚地倒映著他的影子。
他在鬱辭的眼中,也在鬱辭的心上。
他輕聲問,“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他知道自己惡劣,明明心裡清楚,卻還要去逼迫鬱辭,要聽他再說些什麼。
鬱辭卻是瞬間慌了神,手足無措地找著借口,“我聽管家說的,他說你今天生日。”
話一出口,鬱辭就暗暗咬舌,心想明天可得和管家對口供去。
喬鶴行沒有揭穿他的謊話,他把鬱辭按在自己身邊,“一起吃吧,不然要涼了。”
他嘗了一口鬱辭做的麵,也吃了鬱辭鋪在麵上的煎蛋,咽下去以後,他輕聲說了一句,“很好吃。”
鬱辭這才放下心來,他也端起了自己的那碗麵,笑著說道,“我小的時候,每次過生日我媽媽也會給我做長壽麵。其實就是普通的麵,但是總覺得會好吃一點。”
他看著喬鶴行,又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我親生母親。”
他是八歲被鬱沉言收養的,他更小的時候父親就過世了,等到母親也離開了,親戚都不想要他,踢皮球一樣把他送去了福利院,是鬱沉言親自到福利院把他接出來的。
鬱沉言當初也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卻牽著他的手跟他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孩子,鬱家的小少爺。
那時候的鬱沉言年輕,銳利,一張臉漂亮得不像個刀口舔血的人,但是鬱辭卻意外地很依賴他。
想到鬱沉言,鬱辭的心又沉了沉,不易察覺地又和喬鶴行保持了一點距離。
喬鶴行卻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他低頭又吃了一口麵,說道,“沒人給我做過長壽麵。”
但他的臉上卻帶了一點笑意,像回憶起了什麼,“我媽媽是在國外長大的,隻會做難吃的要命的火雞。讓她煮中式菜肴,那簡直是災難。”
這還是喬鶴行第一次提到他母親。
鬱辭其實知道一點,喬鶴行的母親和父親是在喬家第一任夫人過世後才認識的,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小三身份。但是偏偏她的出身遭到喬家長輩的反對,死活不允許喬父娶她。一直到喬鶴行都快五歲了,正式掌權了的喬父才得以和她結婚。
但她進門以後沒有幾年,在懷上自己的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就失足從樓上摔下來了,搶救不及時去世了。
那一年喬鶴行也才不到十歲。
鬱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但喬鶴行卻也不需要他安慰,他看著鬱辭,認真地說道,“我媽媽去世以後,就沒人給我過生日了,在喬家我收到很多禮物,但那不是過生日。謝謝你,我很高興。”
喬鶴行說話的時候,微微轉過了身,他的膝蓋和鬱辭輕輕碰到了一起,柔軟的布料互相摩擦著。
鬱辭覺得自己這碗麵根本擔不起喬鶴行的感謝,更何況這也不是他給喬鶴行準備的禮物。
他想起了被他藏在包裡的那個皮質掛件。
定製的華貴袖扣被落在了鬱家,反而是這件樸素的小東西一直跟著他。
而這其實是他真正希望送給喬鶴行的禮物。
他親手做的,一點一點打磨,藏著他無可言說的心意。
“學長……”鬱辭突然輕輕地叫了喬鶴行一聲,躊躇的,低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