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詢,”喬禮的聲音透著一股疲憊,好像他真的老了,“你在哪裡?”
“在西寺路的教堂這裡。”喬鶴行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聽到這個地方,喬禮的呼吸似乎凝滯了一下。
隔了一會兒,他歎了口氣,說道,“如你所願,喬浚已經被送去療養院了,這輩子他都不會再出來了。喬衡……喬衡會去國外,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是喬鶴行早就預知的結果。
但他微微勾起了嘴角,認真地糾正道,“這不是如我所願,是如你所願,我要的是喬浚償命,是你一定要保下自己的兩個兒子。”
喬浚一個人害了兩條命,喬衡作為胞兄幫著瞞天過海,他們兩人一個都不能逃脫才行。
喬禮在電話那頭停頓了許久,片刻後,他似乎在一瞬間又蒼老了幾許,低聲道,“喬衡和喬浚一直不如你。心思狠是正常的,但是未免太狠,偏偏他們還沒能鬥過你,被你抓到把柄。可是他們再不成器,阿詢,作為一個父親,我也不會去殺自己的兒子。但我可以和你保證,他們不會再出現了。”
喬鶴行看著教堂裡的那尊神像,這麼悲憫的神情,仿佛真的在普度眾生。
可他小時候卻想,他母親一生沒做過壞事,為什麼她的神沒有庇護她?
“爸爸,我在想一件事情。”喬鶴行突然叫了喬禮“爸爸”,他已經很少這樣溫和地叫他了。
“你還記得媽媽走得時候,肚子裡是有孩子的嗎?”喬鶴行的手指攥緊了白玫瑰的花瓣,花瓣被扯落了,掉在長椅與地麵上,“你說那個孩子,到底是我的妹妹,還是弟弟?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本來可以當個哥哥的。”
喬鶴行能聽見電話那頭急促的呼吸聲,像是被人用刀淩遲心臟,痛苦得難以喘息。
可他卻還嫌不夠。
他眼皮都沒有眨,夕陽透過窗戶照在他臉上,他像一尊俊美無匹卻冰冷的雕塑,他的嘴角近乎惡毒地笑了一下,問道,“應該是個妹妹吧?會很像媽媽,會長得很可愛。媽媽其實偷偷買了很多女孩子的衣服,就等著她出生了。”
可她卻沒來得及看這個世界一眼,就埋葬在了喬浚手裡。
這句話喬鶴行沒有說出口,但他知道喬禮心知肚明。
長久的沉默。
教堂裡安靜地能聽見喬鶴行清淺的呼吸。
他沒能等到喬禮的回答,在長時間的安靜後,喬禮掛了電話。
喬鶴行並不意外,他慢慢地把手機收進了口袋裡,他膝蓋上的那捧玫瑰花已經不能看了,白色的花朵撒了滿地。
他漠然地把那些花瓣從自己身上掃了下去。
夕陽的餘暉裡,他一身漆黑的西裝,臉上有種近乎殘忍的冰冷意味。他今天本來就不是來禱告的,他是來參加一出落幕儀式的,這場經年的仇恨,最終有了結果。
他等了十三年,終於等來了一個結果,雖然還不夠讓他滿意,但已經有了結局。
喬鶴行把那捧白玫瑰留在了原地,自己走出了教堂。
他站在教堂外,又回過頭看了一眼這個教堂,這個尖頂的教堂是他父親送給母親的禮物,當時誰都覺得他母親命好,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孤兒變成了喬家夫人。
可最後她得到了什麼?
一場華貴的葬禮。
喬鶴行極其煩悶地皺了下眉。
大仇得報,他即將成為喬家唯一的繼承人,他卻沒有多少快意。
他突然迫切地,急不可待地要去見一見鬱辭。
他們已經分開太久了。
他想把鬱辭抱在懷裡,就像之前無數個夜晚一樣。他知道他和鬱辭永遠不會落到喬禮和他母親這一步。
絕不。
但他還是難得的有一點軟弱,想要確認鬱辭在他懷裡,安全地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