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界!
看完音樂劇以後,商鳴自然而然地依舊牽著鬱沉言的手,一直到車上才不得不放開。
開車回去的時候,鬱沉言看著窗外的街道,因為夜色已經深了,街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隻有路燈灑下柔和的暖黃色的光。
鬱沉言突然看見街道的拐角處有個花店居然還開著。
很窄的一間店麵,古樸可愛的田園風格,店門口擺著好幾隻沉重的木桶,裡麵插滿了顏色溫柔的花。
他不由心下微動,想起一件細小的舊事。
前幾年的時候,他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國外住著,商鳴也一直陪在他左右。
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雪,他和商鳴一人一杯咖啡握在手裡,在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天色也已經很晚了,路邊有一家花店卻極其罕見地開著,店主人是個高挑的姑娘。商鳴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跑過去在人家的店裡挑挑揀揀,買了束花,他至今還記得,是玫瑰配著滿天星和桔梗。
然後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下遞給了他。
“看你這麼多年都孤家寡人,送你束花,免得你看著太可憐,”商鳴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而後又變得有些認真,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提前祝你情人節快樂。”
鬱沉言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小時,就到了情人節了。
在這個異國落著雪的夜晚,他即將和商鳴一起迎接情人節。
他捧著那束花,心裡並非不高興,可他又微妙地難受著——明天就是情人節了,可這個送他花的男人,並不是他的情人。
他屬於彆人。
鬱沉言看了正在開車的商鳴一眼,如今已經好幾年過去,他再回憶起這件事,卻突然很想問一問。
你當年送我花,真的是因為嘲笑我孤家寡人嗎?
那束花底下,到底有沒有隱藏什麼……我不知道的心思?
回了家以後,商鳴繼續理直氣壯地賴上了鬱沉言的床。
但是鬱沉言洗完澡出來,在床邊站了一會兒,並沒有趕他走,而是默默地掀開被子,也躺了進去。
兩個人都有些困了,屋子裡黑沉沉的,隻有淡淡的熏香味道,很適合入眠。
在鬱沉言睡著之前,他朦朦朧朧地聽見商鳴問他,“沉言,等這階段的事情忙完,我們兩個去休假吧,哪裡都行,就我們兩個。”
鬱沉言一下子又有些清醒了。
“休假?”他這種工作狂魔已經很久沒休假了,上次休假還是為了照顧鬱辭的身心健康,陪孩子去家庭旅遊,“就我們兩個,你是不準備帶阿辭嗎?”
“不帶了,他也不小了,大人出去度假他自己會玩,”商鳴理直氣壯拋棄了自己捧在手心裡的乾兒子,他在被子底下碰了碰鬱沉言的手,“我會來安排的,最近也會加班,確保你有空。”
鬱沉言費力地睜開眼,他想了一會兒,才低低地回答了一聲,“好啊,很多年沒和你單獨度假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感覺到商鳴似乎笑了一下。
“那就這麼說定了。”
鬱沉言沒再回答,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可是商鳴卻已經沒有睡意了。
這屋子裡漆黑一片,那一點淺淡的熏香味道浮浮沉沉,恰如他現在的心思深重。
他想和鬱沉言一起單獨度假是真的。
但他其實準備趁著度假告白,也是真的。
他渴望鬱沉言太多年了,一直熬著,忍著,以為自己能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裡。
可他現在忍不下去了,他要破釜沉舟地讓鬱沉言明白,他到底是抱著何等心思守了這麼多年。
商鳴在一片黑暗中眨了眨眼,眼神中帶著一點銳利和陰鬱。
他其實已經準備好了旅行的地點,是他在國外的私產,一個風景秀麗,卻也與世隔絕的度假山莊。
那裡有溫泉,有鬱沉言喜歡的酒窖,後麵也有馬場,卻也是進出都有人把關的地方。
等他和鬱沉言告了白,鬱沉言答應了,這就當蜜月旅行了。
但鬱沉言要是沒答應……
商鳴抓著鬱沉言的手輕輕摩挲了一下。
他轉過頭看著鬱沉言,神色複雜難言。
……可如果鬱沉言沒有答應,那他們這次的旅行也許就不再是旅行了。
在那個被他牢牢掌控的度假山莊裡,他的沉言會變得插翅難飛。
一轉眼就過去了大半個月。
這大半個月裡,商鳴接手了大部分的工作,需要出差的事宜也基本是他在負責,眼看著就離兩人約好去度假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鬱沉言最近心情很是不錯。
因為商鳴一直沒有去見徐晚靜,一次都沒有。
這事情讓鬱沉言麵上不顯,心裡卻相當舒適。
他忍不住抓著自己的狗頭秘書盧雪越又一次討論了下,將信將疑地讓她分析,“你看,我朋友暗戀的人應該是分手了吧?不然哪對情侶這麼久見麵都沒有,以前他們好歹還會吃頓飯。”
他到現在還死鴨子嘴硬說“我朋友”。
盧雪越翻了個白眼,對於自己老板的自欺欺人無話可說。
“不是分手也在分手邊緣了,”盧雪越以自己多年情場經曆擔保,“這種時候就要趁虛而入,一舉拿下。”
鬱沉言很想虛心請假如何一舉拿下。
但他端著一張禁欲冷漠的麵具太多年了,猶豫再三也不好意思問出口,隻能深沉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然後等盧雪越一走,他就坐在座位上陷入了沉思。
拿槍射擊他是一把好手,但是戀愛,他完全是一把苦手。
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機在桌子裡嗡嗡響了幾下,鬱沉言拿出來一看,臉就沉下來了。
如果說最近有什麼給他添堵的話,大概就是周雲辛持之以恒的騷擾。
周雲辛居然對他還沒死心。
而且最近這小子參與進了他們和周家的項目裡,鬱沉言不得不與他對接,也就無法把他加入黑名單。
周雲辛立刻抓緊機會開始了單方麵的騷擾。
他很有分寸,世家子弟那點人情拿捏掌握得很好,算不上過界,也沒發什麼過分的內容,但是誰都能看得出其中的挑逗意味。鬱沉言警告再三,他也隻會裝可憐說鬱先生我隻是想追求你。
鬱沉言把手機塞回了櫃子裡,心想,他年輕的時候要是有周雲辛這臉皮,估計也沒徐晚靜什麼事了吧。
鬱沉言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試圖看文件卻始終靜不下心,最終還是認輸地掏出手機給商鳴打了個電話。
他記得商鳴今天出差快回來了。
商鳴那邊很快就接起來了。
“喂,沉言?怎麼了?”商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好像接到鬱沉言的電話是他的頭等大事。
鬱沉言忍不住嘴角彎了彎,“我想到你今天出差該回來了,到潯城了沒有,待會兒回來吃晚飯嗎?”
商鳴看了一眼旁邊的徐晚靜。
他其實一小時前就回到潯城了,但是他沒有告訴鬱沉言。
徐晚靜對著他拚命搖手,無聲地用口型說道,“不能說和我在一起。”
“還沒有,我有點事,待會兒回來,彆等我吃晚飯了。”商鳴對著電話裡說道,一想到鬱沉言在等他吃晚飯,他的眼神就變得很溫柔,“你記得按時吃,彆鬨得胃疼。”
鬱沉言乾巴巴地“哦”了一聲,心裡有點失望,卻又不肯表現出來。
“好,那我不打擾你了,先掛了。”
電話掛完,鬱沉言凶狠地盯著那手機看了好幾秒,仿佛手機才是讓商鳴不能回來的罪魁禍首。
但他隨即又發現手機上有了一條新的短信,點開一看,鬱沉言又忍不住麵色柔和了一點。
他前些日子給商鳴訂做了一個翡翠玉器,溫潤,據說有靈性,很養人。他是在一直為鬱家服務的私人工作室做的,還沒告訴商鳴,準備給他一個驚喜,所以也沒讓工作室送貨上門。現在工作室發短信告訴他可以去取了。
鬱沉言思考了兩秒,反正也無心看文件,色令智昏地一摔筆,出門了。
而另一邊,一直到商鳴掛了電話,徐晚靜才忍不住吐出一口氣。
從看見鬱沉言的名字起,她一直繃著一口氣,呼吸都不敢大聲。
“我怎麼覺得我像個被正房抓奸的小三,”徐晚靜吐槽道,“天地良心,我和你最親近的關係也不過是三歲睡過一張床,除此以外清清白白。”
他倆以前一個孤兒院長大的,三歲前確實被阿姨塞上過一張小床,但除此外,可真沒有同床共枕。
商鳴也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笑,”徐晚靜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還不是你搞出來的爛攤子,暗戀彆人就算了,還要拿我擋槍。我懷疑我這麼多年心如止水就是被你搞沒了桃花。”
“不過還好我現在遇見了我們家寧之。”徐晚靜喜滋滋地補充道,一臉沉浸在戀愛裡的喜悅。
商鳴簡直沒眼看,徐晚靜當了二十年的不婚主義者,如今一朝遇上白馬王子,就完全變了個樣子。
“彆跟我秀了,吃完沒,一起去拿戒指吧。”商鳴說道。
徐晚靜端起桌子上的果汁哐哐哐喝完了,然後往杯子上一放,豪邁地一揮手,“走。我可太期待我的戒指了。”
商鳴含笑看著她,這時候的徐晚靜看上去並不像一個三十八歲的成熟冷靜的女性,而是一個溫柔甜蜜的,被愛情包裹著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