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來！
第10章分家（一）
蘇氏氣得乾瞪眼，不停落淚，抖了好久才說道“劉氏，阿信這兩年的月錢是預支出來蓋你住的那幾間屋子，這才剛還完，哪有錢交給我？”
劉氏更加生氣了，兩手一拍大腿，跳起來道“阿娘我說您偏心沒說錯吧，大的小的都住著高屋大房，就阿衡不象你親生的，蓋幾間破破爛爛的屋子就把他打發了！阿衡天天在外麵風裡來雨裡去的辛苦賺錢，都白貼了進去！我不服！阿娘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們？”
小阿青嚇得直往方氏懷裡躲。
吵鬨聲引來左鄰右舍詢問相勸，更有好事者端著飯碗繞遠路來圍觀，其中一個素與劉氏交好的婦人王氏，其夫與俞立信是未出五服的本家兄弟，也是阿狗的娘，出言道“我說伯母啊，你家這幾個小的是應該教訓教訓，小時偷針大時偷金，彆以後給咱們俞家丟臉啊。”
又勸劉氏道“我說阿瑤啊，先不哭，受了委屈再哭傷了可沒人心疼你，阿衡在外幫不了你，小阿青可隻靠著你啊。唉，可憐見的，這麼一大家子拖累，何時是個頭啊！”
隔壁林阿嬤再也忍不住，插言道“說這幾個孩子偷東西就過份了！我這隔壁住了一輩子，這幾個孩子最乖不過了，決不會偷東西。彆說雞會跑丟，前幾年村頭阿鑫家的豬不是跑丟了，後來在河裡撈上來？”
劉氏揮舞著手臂喊道“沒偷？那雞難道長翅膀自己飛了？要飛我在家的時候為什麼不飛，偏偏我回娘家就飛了！”
有圍觀小孩插言“雞可不就是長翅膀會飛的啊。”
引來一陣嗤嗤的憋笑聲。
方氏再也忍不住，怒道“我家孩子是多，怎見得拖累你了？阿信賺的錢是蓋屋子了，又不是我這一房吃了喝了！我幾個孩子不是我自誇，雖不頂好，品行是沒話說的，從不撒謊，更不會偷東西！我決不允許你們如此汙蔑他們！再有，他們花過你什麼錢，你今天當眾說來聽聽！我阿姿雖是女孩，可憐沒享過一天福，小小年紀跟著大人下田下地，阿君從三歲起就在家操持家務，燒火做飯、洗衣掃地、喂豬養雞，哪樣沒做過？弟妹你過來兩年，做得都沒阿君多！到底誰占誰便宜？”
阿木見阿嬤開言，也大膽道“我隻看到二嬸你占阿君他們便宜啊，昨天你不是還把阿旺叔送的肉和蛋拿回娘家去了？田裡家裡都沒看到你乾活，阿姿姐和阿君都做的比你多。”
劉氏翻個白眼，吐口唾沫道“呸，我家的事，用不著你瞎摻和！誰不知道你跟阿君好，指不定心裡把阿君當小媳婦看呢，你當然偏幫他們！”
阿木氣紅了眼“你胡說！”
方氏拍桌而起“劉氏！阿君才五歲，村裡哪個男孩女孩不是玩在一起，你、你是阿君的二嬸，這樣敗壞阿君名聲，對你有何好處？你也是有女兒的人，不知道女兒的名節有多重要嗎？！”
林阿嬤搖搖頭，歎氣道“你們妯娌吵架歸吵架，可不能傷到孩子。孩子們平時都玩在一起，阿木和阿君阿茂是鄰居，三人玩得時候比旁人多點也是有的，孩子們還小，什麼事也不懂，可不能如此口無遮攔。你們總是血脈相連，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哪。”
劉氏滯了滯，彆過臉不理林阿嬤，擦擦眼淚，使勁扭著帕子，似是下定決心，半閉上眼道“阿娘，請你給我們分家！我來養你！不然這樣偷不偷的說不清，今兒丟隻雞，明兒丟隻鴨的，同一個屋簷下我可再沒法放心過日子！”
阿君悄悄拉了拉方氏的衣擺，方氏點點頭道“既然弟妹不放心，一定要分家，那就分家吧。我若是不願分家，倒顯得我一家真指著偷你的東西過活。”
蘇氏閉了閉眼，扭頭看著俞立信“阿信，你說說吧，你是什麼意見。”
俞立信麵無表情，袖子裡的雙手緊握成拳貼著身側“既然我一家讓弟妹不放心，我同意分家，我是長子，阿娘我來養吧。”
又對蘇氏深深一揖“求阿娘恕我不孝之罪！”
蘇氏深深吸口氣，歎道“既然都同意分家，我就不把你們硬拉在一起，省得你們都怨我！阿信，你明天去縣裡把阿衡叫回來，等他回來就分！”
劉氏生怕俞立衡回來不同意分家，忙道“阿衡忙著呢，上次去前就說縣令大人讓他出一趟公差，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彆讓大哥白跑腿。我在就可以了，我相信阿娘是公正的人，再說還有族長呢，阿衡在不在的要什麼緊！再我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阿娘說怎麼分就怎麼分，決不會有異議！”
王氏讚歎道“阿瑤你真是太好了，一個婦道人家撐起一個家可不容易！這才真真是大家小姐出身，端莊大氣！”
蘇氏被這麼多人圍觀，心裡實在膈應，黑著臉道“我還沒那麼快死，分家不急著這一時，明天再請族長過來。”
圍觀人等散去，俞家眾人沒有心情吃飯，草草弄了些稀飯鹹菜填肚子就各自回屋了。
阿君心裡的小人比著“v”翻跟鬥，麵上卻繃著臉躲到一旁。
回到屋裡，關上門，俞立信虎著臉低聲喝道“阿姿、阿君、阿茂，你們跪下！”
阿茂乖乖跟著兩個姐姐跪下，滿臉疑惑地看著阿爹。
俞立信痛心道“阿姿阿君，你們忘了阿爹阿娘平時的教導了嗎？怎麼能做出偷吃雞的事來，帶壞阿茂不說，連累得你阿嬤諾大年紀在村人麵前失了臉麵，更連累咱們家四分五裂，讓我和你阿娘成了不孝之人！”
凝姿磕頭道“阿爹，都是我不好，我是長姐，不但沒管好弟弟妹妹，還留在家幫著阿君殺雞，你打我吧。”
阿君趕緊也磕頭道“阿爹，不怪姐姐，姐姐有勸過我，是我不聽，硬要這麼做，姐姐沒辦法才幫我的。”
阿茂向前爬幾步，抱住俞立信的小腿，奶聲奶氣道“阿爹，是我不好，二嬸把二姐姐的肉拿走了，我就哭著要吃肉，一直哭一直哭，二姐姐沒辦法，才殺雞給我吃，真的，不騙您！”
阿惟一巴掌拍在阿茂腦門上“什麼二姐姐的肉，是豬肉！”
俞立信被阿茂軟軟的小手抱著，又看著三個如花般嬌豔的小兒女爭相承攬責任，一顆心早已軟了，又被阿茂一句“二姐姐的肉”逗得臉色一鬆，差點笑出來，趕忙又板起臉沉聲道“現在知道兄友弟恭了，可你們做下的事惹來如此嚴重的後果，不能不罰！”
回身取下案上的戒尺，喝道“都把手伸出來！”
三人閉上眼睛，畏畏縮縮地伸出手來。
方氏輕輕攥住戒尺一端，低聲勸道“阿信，你現在打他們，不是擺明著承認是他們殺雞了嗎？承認沒關係，原就是他們殺的，可明天弟妹還不知鬨出什麼事來，幾個孩子還小，不能傳出不好的名聲！還是等事情過後再罰吧，啊？”
俞立信聞言放下戒尺，歎道“罷了，依你，以後再罰。”
又對三人道“以後再罰，不代表不會罰，也不代表我和你阿娘原諒你們了，更不代表你們做得是對的，記住了？”
三人暫時逃過一劫，忙齊聲應諾。
阿君看著阿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阿爹，這事確實是我做得欠考慮，當時一時氣憤就想著要出氣。且我也想借著這事看看阿嬤和二嬸的態度，阿爹你也看到了，是二嬸借著這事鬨分家。其實二嬸早想分家了，隻是沒借口而已。阿爹你平時不在家不知道，二嬸言語中總說咱們孩子多占便宜，二叔賺得錢都被咱們花掉了。田裡的事二嬸幾乎是出工不出力，阿嬤也不說她，家裡的事都是阿娘和阿姐做的，二嬸從來不做。端午節那天阿青給了阿茂一塊糖，還被二嬸打了。”
說著看看阿茂，阿茂點點頭，擼起袖子說“二嬸打這裡，好痛的。”
“阿娘好辛苦的，地裡家裡忙個不停，阿娘腰痛，二嬸說阿娘裝病，阿嬤就不讓阿娘歇息。阿爹，難道你忍心看著阿娘這麼沒日沒夜辛苦，阿娘還年輕著，可已經很多病痛了。阿爹，我也想分家，我不想阿娘和阿姐這麼辛苦。”
俞立信聽得眼都紅了，閉了閉眼，扭頭看看方氏，長歎一聲“罷了，先歇息吧，明天還有得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