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
陸明霄就這麼走了,連件衣服也沒拿,葉含錚跟著管家去遊戲間把他那些童年的玩具封存起來,發現藏在足球盒子裡麵的葉胖啾也跟著不見了,不知道飛去了哪裡,是不是再次蒸發了。
陸家所有人都圍著陸明霄轉,他去哪裡,爺爺奶奶就會跟著去哪裡,陸先生也一同走了,他似乎隻是回來坐了坐,並沒打算長久地留下來。平時忙忙碌碌的陸家,因為主人們再次離開,又一次閒散下來,管家隨和,隻要他們把分內的事情做好,偶爾偷偷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葉含錚依舊每天按時上課按時回家,依舊住在陸明霄的臥室裡,沒人讓他搬出去,也沒人趕他走,所有人都正常地生活著,隻有葉含錚的時間好像還停滯在陸明霄離開的那一刻,等他漸漸緩過神來,酷熱的暑假已經來了。
“明天就放假啦!你們準備去哪?”喬可把書一扔,擠到小四眼旁邊,一起扭頭找葉含錚說話。
“一共就放十幾天的假,能去哪啊。”小四眼說“還是攤在家裡吹空調吧。”
喬可說“十幾天也是假啊,趕緊抓住機會出去跑一圈,不然到了高三肯定沒時間了。”
“還是算了吧。”小四眼說“我打算在家養精蓄銳,要是考不上清大,我媽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成績那麼好還不是隨便上嗎?有什麼可擔心的。”又問葉含錚“你真的要去明大啊?找個離家遠點的多自由啊。”
葉含錚遲鈍地應了一聲,半晌,又點了點頭。
“怎麼還是這麼沒精神啊?”喬可歎了口氣“你媽媽的事情不是早就辟謠了嗎?彆想了。”
“是呀。”小四眼說“那個演員隻是跟你和你媽媽長得像而已,帶頭傳看的人也承認是故意找茬,已經被開除學籍啦。”
葉含錚恍惚了很久,才想起他們說的這件事,陸明霄走後的第三天,那些嘲笑他,議論他的同學,集體轉變了態度,有些人甚至跑來跟他道歉,鄭重地跟他說對不起。
葉含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跟著老師去了趟辦公室,見到了一個長頭發的女人,那女人風情萬種,長得真像年輕時的葉芝蘭,無論聲調語態,還是鼻子上那一點褐色的痣,都一模一樣。
她看到葉含錚也驚了一下,不可思議地說“如果不是我確實沒生過孩子,還真以為你是我的兒子。”
她叫李岑,聽說是個廣告模特,網上可以查到她的信息,來到學校當眾承認那些見不得光的電影是她演的。跟葉含錚沒有半點關係。
“你為什麼說謊?”葉含錚看著她問。
“拿錢辦事咯。”李岑把鬢角的頭發撩到耳後,抽出紙巾擦掉了鼻翼上的小痣,笑著說“不過你可得保密,金主不讓我見你,我是太好奇了,想看看咱們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樣。”她打量著葉含錚,嘖嘖稱奇,真的太像了。
兩人隻說了幾句話,李岑就走了,她出門前打了個電話“哈尼,來接我吧,事情結束啦。”
“哈哈當然快了,一群高中生而已,這買賣太值了,雖然毀了一點點名譽,但隨隨便便就拿到一千萬,夠我躺著花好幾年。”
一千萬……
喬可還在計劃著出哪玩,葉含錚的腦海裡卻始終回蕩著這個數字,他好像突然之間醒悟過來,提著書包飛快地跑回家。
“您知道,怎麼可以賺到一千萬嗎?”管家正在收拾陸老爺子的舊報紙,聽到葉含錚提出這個問題,楞了幾秒,笑著說“這……好像有些困難。”
葉含錚也覺得困難,一邊幫管家分類,一邊說“傅叔,我可以去外麵打工嗎?”
“打工?暑假嗎?”
“嗯。”
管家說“可是你還沒有成年。”
葉含錚說“還有幾個月就成年了,我可以先做家教,再打短工。”
管家考慮了一會,沒有攔著,十八歲以後,葉含錚就可以選擇離開了,他因為少爺而來,如今少爺走了,也沒有再繼續留下的理由。整個暑假,葉含錚都在為工作奔走,他接了兩個家教,周末還會出去發發傳單,如今不能憑白住在陸家,抽時間還要幫方姨做飯幫傭人收拾房間,明明每一天的時間都滿滿當當的,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特彆想念陸明霄,他忍不住給少爺打過幾次電話,但對麵永遠是關機狀態,怎麼都打不通。
他把自己賺到的錢存起來,直到高三畢業那年,順利考上大學,交給了管家一個存折,裡麵不多不少,是這些年管家私自給他的零用錢,從小學到高中,積少成多,對一個孩子來講,是筆不小的數字。
“學費,有了嗎?”管家看他提著行李箱,不舍地問
葉含錚說“已經存好了。”
管家點點頭,叮囑他照顧好自己,又歎了口氣。
這麼多年,他們早就把彼此當成了親人,葉含錚紅著眼睛和他擁抱,輕聲說“傅叔,我要走了。”
“好。”管家的嗓子微微地啞了,眼角有點濕潤“一切小心,如果有機會,要回來看看。”
葉含錚“嗯”了一聲,又怔怔地看著二樓的書房,他記得他剛來陸家的那一天,也是這樣仰起頭,看到陸明霄從上麵跑了下來。
“少爺有聯係過您嗎?”
管家搖搖頭“沒有。”不止陸明霄,就連程書蘊和陸老爺子都沒有打過電話,這是常事,一年到頭,主人回來的時間並不多,這裡也隻是陸家的一處房產而已,大多時候都是傭人看著院子,等著他們回來罷了。
葉含錚抿著嘴角強迫自己笑起來,鞠了個躬,再次跟管家告彆,李叔要開車送了他,幫他提行李的時候,被他拒絕了,行李箱很輕,裡麵空蕩蕩的,隻放了一封寫滿了青澀愛意的情書。
那封情書在皮質的夾層裡住了整整十年,伴隨著風霜雪雨,冬去春來,漸漸地褪去了原本的色彩,變成了白色,又變成了淡淡的舊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