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垃圾!
除了係裡的老師,誰也沒有看過當初那封舉報信的具體內容,所以根本沒有辦法根據對方的舉證內容做出反駁。原沅自然拿不到舉報信,他對其中的內容最多的了解,也無非來自那些林林總總的傳聞。
所以隻能用最笨的方法,分彆梳理出兩部微電影的大綱、故事線、人設、劇情點,做出情節上的對比;至於所謂的“鏡頭抄襲”,則隻能用拉片的方式,把兩部片子的鏡頭組合和拍攝手法依次羅列。
文字方麵的梳理勉強還能維持效率,但真正做起拉片分析,就必須要對鏡頭進行一幀一幀的截圖,半秒鐘都不能落下。兩個十幾分鐘的短片,原沅幾乎是不眠不休地整理了一天一夜,等把文件統一歸檔的時候,他隻覺得兩隻眼睛都有點兒發黑。
好在徹夜的辛勞沒有白費,成果還是頗為喜人的,在最終打印出來的一份厚厚的紙質材料裡,包含了兩部影片所有情節的文字敘述,以及每一個鏡頭的畫麵截圖。
從前的原沅絕對不可能為了任何人或事費心費力到這個程度,但這一次,他勢在必得。
他就不信了,證據已經整理得如此確鑿,院裡難不成還能睜眼說瞎話?
十月四號,正好是院長值班日,原沅早晨八點整就來到廣院大樓,那間熟悉的院長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開著,鄭院長倒來得挺準時,依舊一絲不苟地坐在電腦前。聽到敲門聲,他一抬眼,見是原沅,立馬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姓鄭的本來就心眼兒小,大概是因為上次丟垃圾的事情,他到現在氣兒都還沒消。
原沅反正臉皮夠厚,裝作沒看出來,笑意盈盈地跟他問了好,緊接著就遞上了手裡的文件“院長,我來找您是為了……”
他還沒說完來意,鄭院長已經透過透明的文件夾掃見了裡麵的大致內容,眉頭瞬間擰得更緊了“江行舟?”
不等原沅說話,鄭院長就移開了眼神,重新看向眼前的屏幕“都多久前的事情了,怎麼突然又提起來了?”
“也才過去了一個多月,現在距離大賽投遞截止日期還有很久呢,”原沅不卑不亢道,“院長,我個人認為院裡對這部作品的判定可能……”
他頓了頓,努力讓自己的措辭聽起來足夠禮貌“可能有失偏頗,所以又自行整理了兩部影片的劇情大綱和鏡頭分析,希望院裡在參考過後,能夠重新考慮一下這個決定。”
鄭院長卻連看都沒看他手裡的東西“這個決定是院裡共同商議後的結果,不會再修改了。”
原沅沒想到他會拒絕得如此不留情麵,瞬間愣了愣,但還是不肯死心地把那份文件往他麵前推了推“鄭院長,我還是希望您能看一眼。”
鄭院長將老板椅轉了三十度,視線終於從電腦屏幕上離開,落在了原沅身上“原沅同學,你這份堅持的精神讓我很感動,但是這件事情不是靠你的一份對比材料就能解釋清楚的。”
“怎麼不能解釋清楚?”原沅沒忍住,一時間著急了,“江行舟本來就沒有抄襲,如果一定要書麵證明,現在我連兩部影片的情節和鏡頭都羅列出來了,這還不夠有說服力?”
鄭院長隔著冰冷的玻璃片審視著原沅“我個人當然相信江行舟同學的人品,問題在於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和我一樣。”
“除了故意陷害他的人,還有誰會認為他是抄襲?”原沅氣道,“惡意利用舉報機製打擊競爭對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的事,在這種時候不僅不給予足夠的保護,反而順勢把罪名坐實,這就是院係對待原創作者的態度嗎?”
鄭院長的臉色也冷了不少“我能理解你們的訴求,但學院的決定確實是出於多方利益考量的結果。試想,這部作品即便是報上去了,如果再次被人舉報了怎麼辦?不僅江行舟拿不到獎,學校的聲譽也要因此而受損。”
原沅沉默了少頃,還是沒忍住,說“堂堂一個全國級彆的大賽,我覺得組委會不至於這樣是非不分。”
“你……”他這話果然成功地讓鄭院長再次皺了眉頭,“你怎麼就知道組委會會怎麼對待一部爭議作品?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出了什麼事,你能擔待得起麼?”
說著,他冷然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做事不要總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要有大局觀念。”
“大局觀念?”原沅都被他這句冷不丁的說教給氣笑了,“您所謂的大局觀念,就是在明知道孰是孰非的情況下,為了不讓學校受半點兒牽連,就隨意顛倒黑白,助紂為虐麼?”
原沅咬了咬後槽牙,沉聲說“江行舟之前拿獎,次次都是以學校的名義,現在他被人惡意舉報,學校的第一反應卻是順勢落井下石,這就是所謂的‘大局觀念’嗎?
“該給的補償和安撫我們都已經給到位了,更何況原沅同學,”鄭院長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你並不是這部作品的主創人員,請問你又是站在什麼立場來指責學校的呢?”
不等原沅說話,他就接著咄咄逼人道“前腳公然破壞垃圾投放條例,後腳又在校外打架鬥毆,原沅,你接連幾次蓄意違反校規,到現在還沒有處理完畢吧?你身為一個藝術生,本來也不指望你能好好學習,可你連最簡單的一點安分都做不到。為什麼全表演係都沒人願意做你的導生,你難道就不知道反思一下自己麼?”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願意收留你的人,你還不夾著尾巴做人,成日裡上躥下跳,真以為能替誰出頭?”姓鄭的那雙玻璃片下的小眼睛流露出不加掩飾的鄙夷,“一會兒合作微電影,一會兒又替他鳴不平,理由都挺冠冕堂皇的,誰知道打的都是什麼鬼鬼祟祟的主意?三天兩頭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原沅低頭一看,這才發覺手裡的那份文件夾都被自己無意識地捏皺了。
他之前不是沒想過姓鄭的會拿這些亂七八糟的說辭來搪塞他,隻是一直執拗地憋著那一口氣,一意孤行地認為他整理出了這樣一份詳細的材料,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姓鄭的看在這個份上,好歹也該稍稍掂量一番,翻盤的可能性多少會大一些。
但他萬萬沒想到,對於他辛苦整理出來的證據,對方甚至連一眼都不屑於看。
原沅終於不得不從心底裡承認,就像鐘銳和寧逸說的一樣,他太天真了。
這件事從頭到尾,根本就不是證據充不充足的問題,而是解決態度端不端正的問題。
原沅拿著皺巴巴的文件夾回了宿舍,忽然覺得自己很像一隻被踢來踢去的皮球。
江行舟當初就是在校方“大局觀念”的壓迫之下,不得不選擇妥協的麼?
原沅甚至不敢去揣測江行舟當時的心理,畢竟此刻連他這顆牛皮糖一樣的強心臟,都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陣徹頭徹尾的無助和心酸。
麵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裡是微電影大賽的界麵,原沅無意識地滾動著鼠標滾軸,具體講的什麼卻一點兒沒注意,他的腦子裡不斷地胡思亂想著,試圖尋找其他可以嘗試的方法。
翻著翻著,冷不丁地被屏幕下方的一長串主辦單位名稱吸引了目光。
準確地說,吸引他目光的是其中的幾個小字路影傳媒。
原沅不由得心下一驚。
兜兜轉轉,幾番糾結無奈,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救命稻草。
又轉念一想,主辦方這麼多,路影作為申城赫赫有名的傳媒巨鱷,出現在這份名單裡倒也並不稀奇。
幾乎是與此同時,原沅的腦海裡猛地靈光一現,一個大膽的計劃倏然間浮上心頭。
雖然路影隻是眾多主辦方其中的一個,但對於原沅而言,這根稻草已經完全足夠給他撐腰。
既然姓鄭的已經把他逼到了這個份兒上,原沅也懶得再瞻前顧後了。
他不介意搞出點兒大動作,他的字典裡壓根兒就沒有“忍氣吞聲”四個字。他更不想考慮所謂的代價,隻知道江行舟應該得到他應得的。
那可是江行舟,被他像神一樣供在心頭的人,這個世界上誰都彆想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