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高難度的畫麵處理,後期特效和剪輯技術都成熟到了驚人的地步,台下再次不約而同地發出讚歎,簡直難以相信是出自一名大學生之手。
至此,整個畫麵的色調逐漸變得明亮,男主角身處的大門旁邊寫著“新式固體廢棄物處理中心”的字樣,觀眾們這才意識到,原來這是一段不同時空的對比蒙太奇。
與方才的場麵截然不同,這裡綠茵環繞、風車成行,優美得不像個垃圾場。垃圾分類處理的過程采用全機械化,環保清潔,與老式填埋場的人工操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鏡頭永遠是最有說服力的,甚至無須發一言,便用無聲的畫麵做出了最直擊人心的對照。
最後一個片段是一隻一鏡到底的長鏡頭,夜幕降臨,男主角走在狹長的弄堂裡,與三兩盞燈光為伴,身影漸行漸遠。
畫麵中央滾動出演職人員的名單,導演、編劇、主演、後期……左右都逃不過那兩個名字。
大禮堂內的燈光重新亮起,觀眾席在沉默一秒鐘後,集體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掌聲。
這部微電影的題材緊跟時事,自然是從未有人涉及過的主題,其中的情節與拍攝手法卻很成熟,配合強大的後期剪輯,足夠令考究細節的專業人士滿意。
但它絕非僅僅取勝於此。
對於垃圾分類的現狀,新聞裡的報道早已煩不勝煩,但一長串數字總是太過抽象,以至於多一位或是少一位似乎都沒有太大區彆。
數據是冰冷而遙遠的,唯有真實的畫麵永遠溫熱。
這部微電影是簡單、接地氣的,沒有紛繁複雜的場景,它所呈現的就是發生在每一個人身邊的事,濃鬱的生活氣息讓它充滿代入感。
但它同時也是深刻的,它以小博大地挖掘這座城市的背麵,展示著日常生活所看不到的部分,它們曆曆在目,卻又與生活在這裡的每一個人息息相關。
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萬眾矚目之下,作品的主創團隊應邀走上舞台,由主辦方為他們頒獎。
其實也就兩個人,而且台下幾乎沒有不認識他們的。
今天的場合頗為正式,兩人穿著同款不同色的襯衫,高調卻又含蓄。原沅穿白色,乾淨又明朗;江行舟穿黑色,沉穩而大氣。
“特等獎獲獎作品的主創人員中,其中一位是我們大賽的老朋友,他不是第一次在大賽中拔得頭籌,卻是大賽有史以來第一位兩部作品同時獲獎的選手。”
江行舟的那部《自殺後的十五分鐘》,在恢複了參賽資格後,不負眾望地獲得了一等獎的榮譽。此前關於這部微電影被舉報的事件鬨得沸沸揚揚,自然而然成為了很多人關注的焦點,聽到這裡,觀眾席再次爆發出一陣掌聲。
頒獎完畢後,按照流程,江行舟先發表獲獎感言。
他不是第一次應對這樣的場合了,早已經遊刃有餘,按照慣例對主辦方、組委會、學校等等表示感謝。
江行舟的聲音低沉又好聽,帶著一貫的磁性,一開口就讓全場為之側耳。
“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有考慮過這個題材,也沒想過它該如何被呈現,能夠得到怎樣的反響,但是……”
江行舟轉過頭,看了一眼原沅,莞爾而笑“是我的合作夥伴給了我靈感和信心,讓這部作品最終得以順利地誕生。”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查閱資料,進行實地考察,從分類到處理,從居民區到垃圾場,一點點了解這個與生活息息相關,卻又始終陌生的域。過程當然不是一帆風順,我們遭遇了大大小小的難題,好在最終都迎刃而解。”
“探索一個未知的領域,找到真實與故事之間的平衡點,用鏡頭將它再現給更多的人。這是一個聽起來並不複雜的過程,卻是影視人全部的熱情與幸福感,以及最大的意義所在。”
江行舟是個習慣不露聲色的人,原沅好像還是頭一次聽到他的內心關於這部作品的想法。
他不由自主地側目看向身旁的人,隻見江行舟英挺的五官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優美,他永遠從容而耀眼,卻又絲毫沒有紮人的鋒芒。
正愣怔著,流程就cue到了他,他趕緊收回自己過於不加掩飾的目光,重新麵向觀眾席。
原沅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好歹登台演出了那麼多次,此刻台下的幾千人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
但此時此刻,他可以很清晰地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並不是出於緊張,而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激動。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並不是在微電影大賽的頒獎現場,而是很多年後,他真正以“江男郎”的身份,拿到了什麼赫赫有名的國際大獎。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原沅自己都感到有點兒好笑,他舉起話筒,展顏一笑“感謝官方的話都被江導說完了,那我隻能感謝他了。”
台下坐著的不少人都知道他們倆的那點兒貓膩,這會兒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我以前覺得‘熱愛’這個詞太理想化,好像離我很遙遠,”原沅正色道,“直到這段經曆讓我意識到,短短的大學幾年,很有可能是一生中最心無旁騖的一段時光,是熱愛的種子茁壯成長最肥沃的土壤。”
“我很幸運,及時抓住了我的‘熱愛’所在,不至於讓接下來的光陰白白虛度。”
“剛剛江導說到他的幸福感,對我而言,最大的幸福感大概就是與誌同道合的人一起,為自己所熱愛的事奮鬥的日子。”
“所以謝謝江導,”原沅再次轉頭看向身旁的人,嘴角再度上揚,用的是玩笑的語氣,神色卻虔誠而認真,“讓我這個垃圾也找到了廢物利用的價值。”
江行舟也笑著看他“抱歉,剛剛太激動,忘記感謝最重要的人。”
他伸出手,給了原沅一個男人間的擁抱“謝謝我最好的男主角。”
“你不是什麼垃圾,”他俯下身,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在原沅耳邊說,“你是我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