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欲何依!
“餘小姐,餘小姐——”耳邊傳來輕聲的呼喚,聲音好似從天邊傳來。慢慢睜開眼睛,陽光有些刺眼,忍不住抬手擋在眼前,修長的手指泛著淡淡的紅暈,光線從指縫間灑落下來,中間還夾雜著點點綠意,哦,是了,院牆上鋪滿了綠油油的爬山虎,讓人感覺到一派生機。餘嫋嫋忍不住笑了,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瞬間的茫然這是哪裡?
“餘小姐,”夢裡不真切的聲音終於真切了起來,“叮——”餘嫋嫋回過神來,眼睛,琥珀色的眼睛,神秘,仿佛如漩渦一般。“怎麼,不認識了?”眼睛的主人語氣略帶調侃,將手中的暗金色花紋的咖啡杯放在餘嫋嫋麵前。
“怎麼會呢?”餘嫋嫋把咖啡被捧了起來,深深的吸一口氣,味道濃鬱香醇,甘、酸、苦搭配完美,嗯,是她喜歡的藍山。“嚴醫生說笑了。”品一口咖啡的時間不長,但足夠讓餘嫋嫋想起眼前的人是誰,她的私人心理醫生兼好朋友,嚴暮雲。
每隔三個月無論多忙餘嫋嫋都會到利帕裡島的莊園一趟,外人以為是她餘大小姐矯情,貪圖享受,其實隻有嚴暮雲知道餘嫋嫋有嚴重的心理創傷,必須定期接受心理治療。隻是她好像生來就帶著堅硬的鎧甲,自從她的養母朱麗安小姐去世之後就更沒有人能夠看透她的內心了。就連他這個私人醫生加好朋友也不過是能被接受正常交流而已。這也是為什麼他們之間稱呼如此客氣的原因。不過,對於這樣兩個都有些離經叛道、特立獨行的人來說,稱呼也僅僅是稱呼而已,並沒有多少實質意義。
“感覺怎麼樣?”嚴暮雲後退一步坐在身後的紅檀木椅上。很奇怪,餘嫋嫋年幼時被朱麗安帶回英國收養,接受的都是傳統的英式教育,可成年後的餘嫋嫋卻更為偏愛中式文化,利帕裡島的莊園就是完全按照傳統的中國文化裝修的。從科學的角度來看,應該是基因的作用,但嚴暮雲更願意相信這是冥冥中來自遙遠東方的神秘力量給予她的指點。
“還好,睡得很好,沒有做夢。”雖然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很明顯此刻的餘嫋嫋是放鬆的,她甚至都沒有抬頭看一眼嚴暮雲,隻是把思緒放空,神遊天外。每到這時候嚴暮雲總是覺得有些欣慰又有些難過。欣慰的是因心事重重而常常失眠的餘嫋嫋在自己麵前總能短短的睡個好覺,難過的是基本上無欲無求的餘嫋嫋隻想睡個好覺卻往往求而不得。
“我剛看了下你這次的檢查報告,數據基本正常,隻要按時服藥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嚴暮雲翻了翻手中的病曆說道,“隻是,”“沒事,我會注意的。”仿佛知道嚴暮雲要說些什麼,餘嫋嫋站了起來,撫了撫微皺的亞麻裙擺,不甚在意的搖了搖頭,隨手從案幾上拿起一支蓮花紋桃木簪將頭發挽了起來。
“嫋嫋,”嚴暮雲忍不住開口,“嗯?”仿佛默許了嚴暮雲的稱呼的親近,又仿佛並不覺得“嫋嫋”與“餘小姐”有何不同,餘嫋嫋停下腳步自然的應了一聲,“你這樣,”嚴暮雲頓了頓,似乎在整理措辭,“你會覺得孤獨嗎?”“孤獨嗎?”餘嫋嫋難得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孤獨是生命裡必有的黑暗,它無法穿越,也不可戰勝。如果我們明白了這一點,我們會覺得,其實人不需要那麼多東西名聲、金錢、奢侈品、朋友或者愛情、婚姻。至少,可以隨遇而安,因為我們用這些東西對抗孤獨,卻沒法獲勝。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與它平靜地共處。”“理查德·耶茨《十一種孤獨》。”顯然,嚴暮雲也熟悉這段文字,“好吧。”嚴暮雲在沒有說什麼,將藏青色的帆布包送到餘嫋嫋手中,“謝謝。”依舊是冷漠而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