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
顏清到時裴時煜正在看奏折。
少年人換下了繁重的帝王冕服,身著一襲青色常服,不似朝堂上的肅然更添了幾分稚氣。
此刻他皺著眉頭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相比平日裡的故作老成,如今倒多了些獨屬於少年人的鮮活意氣。
直到聽見顏清過來的腳步聲,裴時煜方才抬頭,看見是她後鬆了眉眼,眼中有些欣喜又帶著點委屈。
“我等了許久不見姑姑過來,隻好讓福祿去看看了。”
顏清臉上神色不變,語氣溫和地道:“和鎮北王聊了兩句,路上被耽擱了會。”
她自然也注意到了裴時煜剛才眉頭緊皺的表情,轉而問道:“陛下可是有什麼煩心事,不妨和我說說。”
裴時煜斂了下眸,那句‘姑姑和鎮北王聊了些什麼’終究沒有問出口。
他欲言又止,隻是回道:“不是什麼大事……”
顏清看出了裴時煜的躊躇,她柔和了眉眼:“你我不必見外,有事儘管和姑姑說。”
顏清抬手揉了揉裴時煜的腦袋,垂眸含笑時話音一轉:“還是說此事需要瞞著我,若是這般我便不問了。”
幾乎是在顏清話音落下的刹那,裴時煜立馬反駁道:“我永遠不會瞞著姑姑的。”
他低頭沉默了片刻,才有些難為情道:“王叔大破匈奴,以後應當常駐京城,我有些擔心罷了。”
說這話時裴時煜臉上神色萬分糾結,待抬頭看顏清時又仿若帶上了不自知的信任和依賴。
然而他袍袖下的手卻攥著死緊,這次姑姑又會如何做,會選擇哪一邊……
哪怕裴時煜沒有明說,顏清也瞬間了悟了他的意思。
功高蓋主。
當初裴琢積勞成疾,一病不起。
朝中也霎時大亂,後麵雖然有醫聖為他強行續命幾日,卻也於事無補,在托孤給顏清後遺憾駕崩。
那時不止京城的王爺們在旁虎視眈眈,本就不安穩的邊關各部落得到消息後,全都露出了凶狠的獠牙,都想趁這次機會從大昭身上撕扯下一塊肉來。
大昭周邊的各部落像約好了一般,一齊進攻大昭,一時之間戰亂四起,邊關以南更是連丟幾座城池。
唯有才繼承鎮北王之位沒幾年的江淮序,一力抗下北方所有壓力,將趁亂進犯的各部落擊退。
還有餘力把南方丟失的城池一一奪回。
江淮序也是在這時立下赫赫戰功,戰神之名響徹大昭。
隻是後來北方在他前往收複城池時得以有喘息的機會,雖未跟以前一般大舉來犯,卻也時常前來騷擾,讓人煩不勝煩。
直到此次才算徹底平息了邊關戰亂。。
江淮序本就聲名過盛,加上此番大勝待大軍回京後聲名勢必會更上一層樓,故而君時煜心中有隱憂也在情理之中。
顏清笑意淡去,她沉思了片刻,輕聲道:“鎮北王留在京城未必是件壞事,戰事平息,也該派將領前往邊關各地鎮守。”
裴時煜眸光一亮,姑姑是要他借這個機會,將鎮北王的軍隊分化打散,再一點點收攏兵權。
指尖悄然鬆開,姑姑還是選擇了他。
裴時煜麵上神情有些遲疑道:“王叔不會坐視不管,我怕派過去的將領不出半日就暴斃而亡。”
“楊將軍老成持重、足智多謀。他也曾駐守過邊疆,能派去一試,至於拱衛京師,可以提拔梁副將……”
顏清嗓音清淺,一字一句說話時,透著讓人沉靜下來的魔力。
剛才提到的幾個人都是顏清血洗京城時能快速鎮壓造反的儀仗之一,同時也是顏清的親生父親安將軍舊部。
裴時煜思索了會道:“如果是楊將軍的話此法或許可一試,即便不能做到這件事,應該也能全身而退。”
他歎了口氣,像是不經意間感慨道:“若是父皇還在就好了,姑姑就不用這般為我勞心費神了。”
顏清呼吸一滯,眸底神色不明,後麵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她又輕聲細語的安撫了裴時煜幾句便告退離開了皇宮。
裴時煜注視著顏清離開的方向半晌後,他起身從書架的暗格裡取出了一個木盒,打開後裡麵赫然是半枚虎符。
裴時煜把虎符握在掌心,一點點摩挲上麵的紋路,臉上神色複雜。
姑姑對他一直都是極好的,悉心教導他為君之道,從不貪戀權力。
連父皇給她的這半枚虎符也在他登基之後交給了自己,可是他總覺得不真切。
直到後來他才隱隱約約的摸索到一點,姑姑對他的好,更多是建立在幫他擔起身為皇帝的這個身份上。
比起其他姑姑似乎很想他能成為一位合格的帝王。
更準確點來說,是成為像父皇一樣的人。
想到剛才他提起父皇時,姑姑那片刻的異樣,裴時煜握著虎符的手一點點用力。
最初知道姑姑對她的好是摻夾著彆的東西時,他是委屈不甘的,但在那陣情緒過後竟然詭異的安心了。
隻是裴時煜還是忍不住一次次的去試探,想看看這份好能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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