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個同考官會分閱五經,並篩選取中答卷,最終一並遞呈春闈主考官評選名次。
雖然在春闈大比中,主考官的地位十分尊崇。
但是對於普通舉子來說,同考官的份量,在某種程度上不亞於主考官,在某些關鍵之處,比主考官還要緊。
因同考官負責舉子試卷的初評篩選,如果你的試卷,連同考官評閱的過不了,就無法到達主考官案頭,更不要談中試及第。
雖然,春闈主考官為避免滄海遺珠,翻閱複核同考官黷落答卷的慣例,也有才華卓異的考生,因此被重新取中。
但這樣的幸運者,畢竟隻是極少數,名落孫山的舉子,不能期盼都被這樣的好運砸到。
而且,能擔任同考官的官員,也都是舉業精湛的大才,通常情況也很少出現走眼的情形。
所以,對於大多數舉子來說,同考官的份量才是最重的,因為他們掌握了舉子春闈及第的命運。
地位尊崇的主考官,對那些才華卓絕,意圖在會試之中獨占鼇頭者,才是舉足輕重,因為取中舉子的名次,最終由主考官評定。
主考官對舉子的作用,更多是在會試之後,因為舉子一旦及第,會和主考官形成座師門生關係。
但凡能遴選為春闈主考官,無不是聲望隆重的朝廷高官,他們對門生的提攜和舉薦,對於初入仕途的進士,作用十分巨大。
……
春闈的主考官因眾目睽睽,主持春闈大比,所以朝廷都會在春闈之前,明文昭告,內外皆知。
但在春闈昭告之中,並不會公布十八名同考官姓名,他們的名字會和其他屬官混雜同列。
這也是朝廷深知同考官職司特殊,防範有人在春闈入試之前,暗中勾連同考官,生出舞弊陰晦之事。
因同考官人數眾多,除了主考官之外,其他人並不知同考官花落誰家,也算春闈之前一大話題。
當初市麵上出現那本藍皮冊子,上麵羅列的主考官人選,其實也不過五六人之數。
但那些舉子風行拜謁之舉,卻不單限於五六個主考人選,而是藍皮冊子上所列春闈屬官,都受到舉子不同程度追捧拜謁。
就是因為這些列名其中的屬官,不少人可能就是本屆春闈同考官,一旦拜謁結交,請益指教,互通文風。
即便將來的會試閱卷為謄寫糊名,但未必不能為赴考舉子,多贏得一絲僥幸和契機……
……
賈琮本已是雍州解元,又是身負雙爵的貴勳,他對於科舉名望的期望,遠沒有普通舉子那般炙熱。
對他來說春闈下場,隻求奪得進士之名,一是對師門有所交代。
二是打破大周官製定規,非進士之身,難晉升五品以上文官實職瓶頸。
所以對賈琮來說,同考官比主考官更要緊……
這兩年他在工部火器司任職,也不再是官場小白,多少也知道現下官場的一些人物。
所以,他才會讓管家去抄錄完整的春闈詔書名錄,用來瀏覽揣測一番,那些官員可能是本次春闈同考官。
當然,這隻是他作為一名春闈考生的天然好奇心,倒不至於借此鎖定同考官目標,便要搞什麼拜謁結交的把戲。
……
春日的書房,書香幽恍,光線明朗。
英蓮陪伴母親過完生辰,已回到賈琮書房,正和齡官兩人,擠在南窗下羅漢榻上,一邊翻看雜書,一邊分享食罐裡的零食。
齡官一雙明眸,總是不時的打量賈琮,見他坐在書案前,對著一張寫滿名字的紙張,正看得津津有味。
賈琮在這張抄錄的名單的屬官之列,發現了不少頗有才名的在朝官員,這些人都極可能是同考官人選。
當他看到其中一個官員名字,不禁愣了一愣,都察院雍州道禦史孫守正。
賈琮對這個名字頗為熟悉,因這個名字曾和榮國府密切相關。
當初賈政想要搬出榮禧堂,但賈母和王夫人都予以阻止,此事正在拖延之中,不知怎麼消息傳到了外麵。
都察院雍州道禦史孫守正,是個極重禮法之人,聽聞這個消息之後,便上本彈劾賈政棧戀榮禧堂。
因他當時隻是從七品官職,無上朝之資,彈劾奏本由通政司轉呈聖上禦前,所以此事知道的人極少。
但是嘉昭帝看到奏本,卻對他大為讚賞,說他清正敢言,恪守禮道,並加恩三年大考晉升正七品。
此等消息傳開,這才迎來各部官員紛紛彈劾賈政,最終使得賈家二房倉惶搬出榮禧堂,最後潛入東路院。
官場是最講究論資排輩之地,一個新晉的七品文官,按照常理,很難入選春闈屬官之列。
但這個孫守正卻偏偏有這種殊榮。
大概是此人當初在科場上有不俗表現,畢竟能進入都察院為官,最少也是名列二甲的才子。
也或許那次彈劾賈政,讓他意外受到嘉昭帝關注,並直接晉升正七品,就此闖出了名頭,讓旁人不敢忽視。
不管是出於那種原因,此人能名列春闈屬官,對賈琮來說也算件有趣之事。
……
榮國府,鳳姐院。
此時王熙鳳懷胎近半載,已是體態圓潤慵懶,身上換了新作的寬大衣袍,日常走動也少了許多。
五兒服侍過賈琮梳洗,便回了西府料理家務,又把賈琮的話帶給王熙鳳。
王熙鳳說道:“我倒是不知三弟春闈下場的時辰,這樣看來這事本月還真不能辦。
不過左右也是無妨,我常聽人說起,三弟是雍州解元,隻要下場,必定是要及第的。
十五歲的進士公,可是要嚇死人的,到時候簪花宴和壽宴一起辦,可是賈家百年少見的榮耀,二房更是幾輩子也指望不來……”
五兒見王熙鳳說的露骨,言語中對二房的奚落,也不怎麼掩飾,忍住笑說道:“我也是這個主意,到時三爺可是雙喜臨門。”
王熙鳳微微一笑,說道:“五兒說的不對,照我看來是三喜臨門才是。”
五兒和平兒一時麵麵相覷,沒想到這三喜從何而來?
王熙鳳笑道:“按三弟說的下場時辰,他過了春闈之後,便正好滿了舞象之齡,府上的老規矩,他的房頭裡就要進人了。”
五兒和平兒聽了這話,俏臉都不由自主一紅。
……
王熙鳳斜了兩人一眼,繼續笑道:“前番老太太有了話頭,我聽著是想安排得力的人,到三弟房裡,八成便是鴛鴦。
三弟這性子我也是知道的,他什麼時候讓彆人給他做過主,這事也不是小事,我這做長嫂的可不能一邊看熱鬨。”
其實,眼下王熙鳳將賈琮視為最大靠山,為人為己,她都思路精細。
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便是香軟的枕頭風。
不管是平兒,還是賈琮身邊那些丫鬟,不管他收哪個入房頭,王熙鳳都無所謂,隻要不收老太太的人就成。
省的以後落了把柄在老太太手中,讓大房的權柄便利,被老太太牽扯住……
五兒聽著王熙鳳調侃的話語,想到那日賈琮哄自己說了此事,還有對自己那番蜜語,一張俏臉愈發紅潤。
王熙鳳繼續說道:“如今三弟房裡,晴雯和三弟同歲,英蓮年歲還小,岫煙妹妹雖定了名份,也才過了豆蔻之年。
他這人對女兒家個個都寶貝,也不知他是個什麼主意。
五兒,你回去和你三爺去說,如今我身子走動不便,隻能請三弟得空,到我這裡來一趟,我得先知道他的心思。”
五兒臉色通紅,被王熙鳳滿是調笑的話,弄的渾身不自在,雖然連忙應了,隻是聲音都低了很多。
王熙鳳忍著笑,說道:“這樣我才好幫他張羅,少不得做一次和事老,雖說這事必定他自己說了算。
不過這一家子上下裡外,這本帳可不簡單,總要和和順順才好。
我在老太太那邊先吹風,先把事情踩順溜了,省得這祖孫兩個又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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