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姑娘氣呼呼說道:“你敢再拿話作踐他,我就剝了你的皮!”
寶蟾心中害怕,要不是想將來能和寶玉有個結果,她才不會說這些散話,去踩自己姑娘的尾巴。
她繼續說道:“賈琮因為出身不好,他老子和嫡母都虐待他,聽說常常被打的渾身是血……”
夏姑娘忍不住罵道:“他爹娘真不是東西,好在他老子遭了報應,早早橫死了賬,聽說他那嫡母還在,居然還沒死!”
寶蟾聽了自己姑娘的話,雖覺得有些不可理喻,但也不敢多嘴,繼續說道:“他家老太太擔心他被他老子弄死,一家子沒臉。
所以賈琮十歲就被接到榮國正府,放在賈家二房養大,賈琮因為從小讀書厲害,很受賈家二老爺喜愛。
外頭人都說,賈二老爺對賈琮,竟比對親生兒子寶玉,還要金貴三分,賈琮對賈二老爺也視同親父,彼此恩義深重。”
夏姑娘隻要聽賈琮的故事,而且還是好話,心裡就得勁。
插嘴說道:“那二老爺我也見過,也就他是個正經人,其餘賈家那些長輩,都沒個長輩樣兒,多半都是吃土的蠢貨!
可他家二老爺對他好,與我有什麼相乾,我娘還不是讓我嫁給寶玉,你這死丫頭說話牽三掛四,到底是什麼意思?”
……
寶蟾見自己姑娘又開始暴躁,心中害怕,不敢再賣關子。
連忙說道:“姑娘你想,賈琮和賈家二老爺情同父子,那他和寶玉還是尋常堂兄弟嗎,那可是正經親兄弟的情分。
賈琮本就是賈家的爵主,賈家兩府都是他說了算,他既然視二老爺如同親父,你說他還能虧待寶玉,必定是一門心思維護。
我聽外頭說,賈琮這次下場春闈,必定要做進士公,說不得還能中狀元,很快就能做大官了。
他要是發達了,還不得好好提攜寶玉這個兄弟,做他的靠山,也好報答二老爺對他的情分。
賈琮的排場太大,姑娘雖沒辦法嫁給他,可是你要嫁給了寶玉,那賈琮也就成了你的大靠山。
姑娘雖沒辦法和他做夫妻,他也要一輩子維護姑娘,這也是件極好的事,姑娘你仔細想想,這門親事其實並不算壞的。”
寶蟾為讓自己牽上寶玉,以後還有緣分風流快活,聽他叫幾聲姐姐,也是絞儘腦汁,才想出這番話,也算頗不容易了……
她見自己姑娘聽了自己花言巧語,果然變得有些不一樣,竟有些呆呆的發癡。
嘴裡還嘟嘟囔囔,竟帶著一絲癡迷欣然:“他要做我的大靠山,一輩子都要維護我……”
寶蟾聽自己姑娘念念有詞,神情詭異,心裡不禁有些發毛。
夏姑娘突然像醒悟過來,對寶蟾喝道:“你哪裡想出這些話的,是不是我娘教的你,讓你來勸我答應這門親事,看我不打死你!”
寶蟾見自己姑娘這般喜怒無常,突然翻了臉,要追來收拾自己,不禁嚇得一聲尖叫,在房裡逃竄躲避。
嘴臉還不住說道:“姑娘你不要著急,我說的賈琮的舊事,可不是什麼秘密,外頭很多人都這麼說。。
姑娘要是不相信,隻要花些銀子,叫幾個人來問,彼此一對口徑,就知道這些事的來由真假。
寶蟾是姑娘的貼身丫鬟,事事隻聽姑娘的,我說的話都是真的,要是有半句哄騙姑娘,我就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夏姑娘聽寶蟾賭咒發誓,這才停下腳步,她想到賈琮名氣這麼大,他的事不難打聽,不怕這丫頭胡說。
她又突然想到什麼,一雙美眸中閃動炙熱癡迷的神情,說道:“你說他馬上能做進士,還能中狀元,做大官?”
寶蟾見自己姑娘停下腳步,不再過來和自己動粗,長長鬆了口氣。
連忙說道:“姑娘,這事還能有假,上個月貢院在考春闈,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
如今,春闈結束快大半個月了,聽說馬上就要張榜,賈琮讀書一向出名的厲害,外頭都說他一定是進士,說不定還能中狀元。
隻要金榜一張貼,姑娘派個小廝去看一眼,馬上就知道一清二楚,這種大靠山,姑娘再怎麼能錯過……”
夏姑娘不知有沒有聽清寶蟾後麵的話,隻是臉上神情興奮,嘴裡喃喃自語:“他真是好生厲害,居然事事都能拔頭籌!”
……
神京禮部,閱卷大堂。
本年春闈三場策論閱卷,經過十八房同考官多日評卷、篩選、研討,終於評卷完畢,確定本房考生策論評等優劣。
各房再參考前兩場評卷結果,終於各自篩定本房排名前二十五名考生。
三名主考官的廨房,原本相互之間便是連通,隻是以簾幕分割。
如今所有簾幕都已撤下,為了在最後排榜名次之事,便於三名主考官相互探討商議。
被打通的三間廨房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長案,上麵擺著十八摞疊高的會試謄卷。
每摞謄卷又分為三推,分彆為各房入選舉子三場謄卷。
本次春闈的三大主考官,內閣大學士王士倫、吏部尚書陳默、戶部右侍郎徐亮雄。
他們看著案上堆疊的謄卷,雖然都是宦海曆練的朝堂翹楚,但麵對這些名列前茅的謄卷,他們的心緒都難於平靜。
他們眼神之中透露出神情,也都各自不一,或凝重、或躊躇、或灼熱……
書案周圍站著十八位同考官,他們望著各房精選而出的謄卷,也都是心情激蕩,都希望本房遴選的謄卷,能最後獨占鼇頭。
八房每房本次遴選謄卷,按每房二十五人計,總共便是四百餘人。
經過最後一輪淘汰遴選,最終上榜會有三百人左右,這些人便是本年春闈最後的勝出者。
而三大主考官會成為這些上榜驕子的座師,這三百登第士子之中,才略優異之人,必定不在少數。
這些學人後起之秀,必會成為三名主考官未來仕途之路,不可小覷的簇擁和助力。
……
三大主考官之中,王士倫是內閣大學士,已位極人臣,到達文官巔峰。
即便他城府深沉,外人無法輕易看透,難道他心中就沒有熱望,麵對滿案才俊,真的可以無動於衷?
吏部尚書陳墨,雖已年至六旬,按照常理不過幾年,就要卸任致仕。
當年太上皇在位之時,他是魁首天下的狀元,才情蓋世,名揚四海,還未兩鬢蒼蒼之時,也曾一腔壯誌。
隻是經曆王朝劇變,皇族禍事,這才仕途受挫,從此韜光養晦,圓滑處世,明哲保身,他真的已心如枯槁?
三位主考之中,戶部左侍郎徐亮雄資曆最淺,也曾是科場翹楚,正當盛年,便已身居高位,離六部魁首不過一步之遙。
原本他和主考之位無緣,卻在春闈開試最後關頭,因緣際會,意外成為三大主考之一。
這對於徐亮雄是仕途上難得的奇遇,或許這是他終生唯一成為主考的機遇……
他的仕途也比王士倫和陳默都要稚嫩,也更加漫長,更充滿難於確定的變數。
所以,本次春闈登科士子,將會給他的仕途,積累最要緊的聲望和助力。
他比王士倫和陳默,都有更顯著的理由,對本次春闈揭榜,充滿炙熱欲望和期待……
作為三大主考官之首的王士倫,看似悠閒在巨案周圍走動,臉帶微笑看著那四百多份謄卷。
當走到第九房同考官,整齊堆疊的篩選謄卷前,隨手拿起擺放在最上麵,正是九房三場排名第一的謄卷。
他看似無意的拿起那份謄卷,翻開卷子首頁,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心中暗道,九房的同考官果然有些眼光。
因為,這排名三房第一的謄卷,卷角編號是乙亥九十七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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