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張鬆為劉璋出使齊國。
早有人將其行程報到荊州,諸葛亮與眾人商議。
都覺得機會難得,一致決定在見到劉備之前,先去迎他。
計較已定,吩咐各營人馬,各縣官員一一配合了。
至次日時,張鬆也乘馬引了仆從,直望荊州界上而來。
將之夷道時,忽見一隊軍馬,約有五百餘騎。
為首一員大將,輕妝軟扮,皓首白須,威風凜凜。
手中寶刀,燦爛如雪,勒馬前問曰:
“……來者莫非張彆駕乎?”
張鬆答說:
“……然也。”
那將乃慌忙下馬,聲喏曰:
“黃忠在此等候多時矣!”
一聽是黃忠,唬得那張鬆也趕忙下馬。
誠惶誠恐地奔至黃忠跟前,見禮道:
“莫非陣斬夏侯之黃漢升乎?”
此時的黃忠也已經威名遠播了。
即便是身在蜀中的張鬆亦未少耳聞。
至少他是知道黃忠是齊國唯四的四方將軍之一,在齊國不說權重,位高是肯定的。
這樣的人物親自到邊界來迎接自己,令張鬆受寵若驚,連忙問:
“老將軍何故到此迎我?”
黃忠乃道:
“吾奉孔明先生之命,為大夫遠涉路途,鞍馬驅馳。”
“特命黃忠聊奉酒食。”
言罷,左右軍士持酒碟熟肉上前,跪奉獻之。
諸葛亮此時的名聲雖不及黃忠響亮,但隻要是從政者都知道。
荊州之主,名義上雖然是劉琦公子。
但齊王劉備,早已經將荊州之事付與了他。
顯然,以諸葛亮之聰明才智,已經猜到了張鬆的來意。
張鬆心裡暗忖:
“……人言諸葛孔明睿智聰明,吾雖是遠客。”
“然又何勞厚禮於此?”
“想必是那孔明知我出西川之用意,故意以此厚待於我。”
“隻是齊國之主終是劉玄德,而非孔明。”
“也不知那劉備見我到此,是否禮遇?”
“我權且應喏下來,之後到下邳再作商議。”
於是,張鬆謝過黃忠,陪著他飲了數杯酒。
然後黃忠邀張鬆同行,張鬆應下。
兩人一起上馬,並馬而行。
來到江陵界,是日天晚,前到館驛。
見驛門外百餘人侍立,擊鼓相接。
原是諸葛亮攜公子劉琦,連帶著馬良、伊籍、蒯越等一眾荊州大臣到此迎接。
張鬆乃慌忙下馬,上前見禮。
劉琦率先開口:
“吾等與孔明先生在此等候久矣,專候張彆駕到來。”
張鬆躬身謝過。
諸葛亮引之入內,各自講禮敘坐。
須臾,排上酒筵,荊州大臣,紛紛殷勤相勸。
飲酒之時,諸葛亮隻說閒話。
或慰問彆駕路途辛苦,或問彆駕有何難處,是否需要幫助?
中間完全不提西川之事。
以致張鬆都開始懷疑,是否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家真的就是熱情好客,寬仁待人。
我卻非要懷疑人家的誠心,以為有所圖謀。
張鬆一時間猜不明白,隻被眾人殷勤勸酒。
飲至更闌,方始罷席,宿了一宵。
至次日天明,亦有諸葛亮安排的侍從伺候。
一連留了張鬆在江陵飲宴三日。
每日日或觀星象,或論兵法,或議荊州風土人情。
總之,並不提起川中之事。
張鬆心知不能一直逗留在此處,乃向孔明辭行。
諸葛亮親自到江邊送行,至渡口手,執其手歎曰:
“……惜乎未及與足下共演八陣圖。”
話落,乃解腰間玉佩相贈,言道:
“歸來時務必請彆駕再過江陵,亮當掃榻以待。”
張鬆謝過,登舟離去,自往下邳方向去了。
諸葛亮以目送之,久久未曾離去。
眼見張鬆的舟楫走遠,一眾荊州官員這才滿臉疲態地走過來,忍不住發牢騷道:
“……先生何以如此厚待這三寸之輩?”
因張鬆生得身材短小,荊州又是出了名的士人樂園。
士人看重什麼?
一重家世背景,二重儀態形貌,三才是看重才華知識。
這張鬆首先給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並且此人幾日裡全程飲酒嗎,也未見有多少才華在腹。
偏偏在諸葛亮的催督下,
眾人這幾日裡忙上忙下,跟伺候爺似的伺候他。
全程小心翼翼,唯恐犯錯。
將要送走他時,眾人皆當是送瘟神一樣將之送走。
而臨行前,聽說諸葛亮還要讓張鬆回江陵來,眾人自然不悅了。
諸葛亮乃為眾人解釋道:
“……你等哪裡知曉。”
“張彆駕至吾所,實難得其真心。”
“終能動其心者,惟齊王一人耳。”
“吾所以令其返江陵者,蓋因下邳鄰潁川。”
“所謂‘市賈比三家’,恐其使齊後複投曹氏。”
“聞曹操近結西涼韓遂,有取漢中之意。”
“若得張鬆之助而謀西川,則大勢難圖。”
“故特令其必返江陵,故為其不去潁川者也。”
所謂貨比三家,諸葛亮也是怕張鬆見完劉備,反手就去見曹操。
要知道,眼下的曹操正值大逆風。
加之其與劉備爭奪荊州的失敗,對西川之地極其渴望。
從他將中原人口,大量強遷至關中地區來看,就不難發現。
眼下的曹操,就是在為全力進取西川做準備。
既然如此,諸葛亮當然要儘可能地阻止張鬆去潁川了。
眾人聞言,皆歎服曰:
“先生神算,吾等拜服。”
諸葛亮望著滾滾長江之水,悠悠歎道:
“如今李相尚在徐州,有他在,因能留住張鬆。”
“你我隻管在江陵等候徐州的指示即可。”
眾人喏喏稱是。
……
徐州,下邳。
江南之事暫定,李翊也將廬江交給了陳登。
在得到劉備的允許之下,陳登總算完成畢生心願。
將淮南之地,合並到了一起。
為此,陳登甚至激動地留下了眼淚。
他極力邀請李翊在淮南多住兩日,但李翊堅持辭行。
說的是河北之事離不開自己。
而且離家近一年,他的瑩妹二胎已經生下來了。
據傳回來的消息稱,依然是個男孩兒。
如此一來,李翊便有了三個兒子,俱是公子。
離家太久,李翊這個當父親的,總該回家去看看。
說來慚愧,也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
三個孩子的出生,李翊都不在身邊。
甚至沒有一個孩子的滿月酒,是李翊吃過的。
而李翊身為家主,眾人也不好私自便辦了。
所以每次都是等李翊回來,再給孩子們補辦。
有了這個借口,陳登隻是不好再繼續強留。
隻親自送彆,執李翊手道:
“昨夜拙荊告訴我說,她亦有身孕矣。”
“待孩子生下,將來吃滿月酒時,務請兄弟來我淮南。”
李翊連道,“一定一定。”
這才乘舟向北,奔徐州而去。
雖然李翊陪“太子”讀書的任務已基本宣告完成,但回河北之前,要途徑徐州。
那肯定是要去見見劉備的。
這是為人臣子的基本禮數。
待劉備聽說李翊離開淮南後,當即吩咐下人,著手準備迎接李翊。
眾人皆好奇,李相離開河北近一年,大王您也不曾說讓他來徐州看您。
如何便知他一定會來徐州的?
劉備對此,則是驕傲地說道:
“寡人之丞相,寡人豈不知乎?”
“公等隻管前去準備,李相必來徐州見寡人。”
為了向眾人“炫耀”自己與李翊之間的默契,劉備故意明著下令讓李翊來徐州。
教眾人紛紛去準備歡迎儀式。
眾人將信將疑,各自安排去了。
建安十一年十二月冬,丞相自江南凱旋。
眾人才知,劉備果然深知李相為人。
說來徐州,竟真來了。
於是,齊王劉備乃親率文武百官,出下邳城三十裡相迎。
但見旌旗蔽空,甲士列陣。
許久不曾相見,劉備著赤綬王服,當先執李翊手,言道:
“丞相助寡人撫定江南,功在社稷!”
儘管身在高位已經很多年了,李翊比之初來乍到之時,性格的確疏狂了很多。
但唯獨在劉備麵前,一如往常的謙遜。
“……此皆大王威德所致耳。”
哈哈哈。
兩人相視一笑。
此時無聲勝有聲,以兩人的默契。
儘管許久未見,但到真正重逢之時,兩人卻並未有太多話要說。
隨後劉備執其手登玉輅,邀請李翊與自己同乘一攆進城。
李翊固辭說道:
“臣當乘副車。”
劉備愕然道:
“昔在下邳時,吾與卿共騎一攆,同臥一車。”
“今何見外?”
李翊整冠再拜:
“昔翊與大王布衣相交,自可促膝。”
“今王業已建,禮不可廢。”
言罷,以手指道旁跪拜百姓:
“臣若僭越同乘,何以訓示萬民尊王?”
劉備聞言默然,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
不禁回憶起來,當年自己與李翊在徐州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誠然,兩人亦師亦友,君臣之間的感情從未有變過。
如今劉備已經當上了齊王,建立了王業。
而李翊也當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或許在劉備心裡,他仍然能拿李翊當師長、當摯友、當知己來看待。
但在李翊心裡,劉備一切的身份之前,都會有一個齊王擋在前麵。
如果李翊放浪形骸,真的去跨過那條紅線。
最終隻會引火燒身,以他性格之謹慎,是萬不會去為此事的。
劉備乃獨乘玉輅前行,每過街角,必回首望李翊副車。
百姓見之,莫不感歎王臣相得。
非是故人心易變,實是江山自古重彝倫啊。
車駕很快到了下邳。
甫至城門,忽聞歡聲雷動,百姓夾道相迎,爭睹李相風采。
但見有,白發老叟拄杖而呼:
“李公歸來兮!李公歸來兮!”
原來此前李翊以前在徐州輔佐劉備時,當地百姓多有受李翊恩德者。
今見李翊回來,大家都來看望這位“故人”。
除老者識得李翊外,亦有稚子捧棗栗相獻。
繡閣珠簾半卷處,紅妝窺視者無數。
據當事人回憶說,徐州百姓歡迎李翊回來時的情景是:
萬人空巷,人們皆言:
“李公之治,民懷其德。”
“榮歸之日,傾城相迎。”
“雖子產之鄭,晏嬰之齊,不過如是。”
麵對這極致的殊榮,李翊臉上並未有一絲絲高興。
反倒全程皺著眉頭,一言不發,麵色凝重。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離開徐州數年,當地的百姓還會念著自己。
一旁的劉備似看出來李翊的心思,乃上命人將車攆驅至李翊身旁。
劉備上前,執其手,說道:
“寡人之蕭何,深得民心如此耶!”
李翊謙辭再三,連道此皆賴大王之威德。
然百姓獻食不絕,道路為之堵塞。
劉備撫掌大笑,柔聲寬慰李翊道:
“李相乃寡人之蕭何,卻不須為蕭何之故事。”
“不然,使天下人小覷寡人。”
“願李相勿憂!”
李翊這才鬆了口氣,與劉備一道入了王宮。
劉備設宴,款待李翊,為其接風洗塵。
飲宴之時,李翊順帶將自己在河北這幾年的工作,向劉備這個大領導給彙報了。
劉備認真聽完,一麵嘉獎李翊的工作,一麵又問:
“丞相知遼東之變故否?”
李翊一揚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