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壘的電量供應是有限額的,到時間會統一熄燈。最後一點燈光熄滅,房間內瞬間陷入黑暗,天穹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熄燈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薛寧平躺,角落裡那道漆黑的影子龐大到令人無法忽略,在混濁的粘稠的黑色裡,那道身影是最特彆的存在。
原因無他,他的周身湧動著濕冷的氣息,偶爾有幾聲尾巴墜地的啪嗒響起,還有黏液汩汩的聲音。
注定是一個沒法入眠的夜晚。
01室實驗體就在她的身邊,沒有鐵鏈的束縛,沒有鐵柵欄的遮擋,更沒有安保的救援,隻有最脆弱最普通的薛寧。
腦海裡想了很多的事情,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堅持到後半夜,或許是角落裡一直沒有聲音傳來,睡意潮水般湧來,薛寧的眼皮沉重,這一整天的經曆像是做夢一樣。
01室的實驗體……真的逃出來了嗎?
他真的在自己的身邊嗎?
——怎麼可能。
有一道聲音反駁。
如果01室的實驗體保留人的意識,研究院能繼續關著他?他畢竟是曾經的重要研究員,早就被接到研究室裡繼續他的研究。
研究院有完備的設備,他們都無法確定01室實驗體的狀態,那他肯定還是危險的存在。
如果他真的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她怎麼能安穩地在床上睡覺呢?
早就被他刨心刨肝了……
薛寧枕著胡思亂想陷入睡眠。
由於睡前的洗腦很成功,導致她睜開眼睛和一雙猩紅眼眸對視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夢中。
她使勁閉上眼睛,再睜開,角落裡正蜷縮著一個男人。
她想起來了,這男人不是彆人,正是01室實驗體。
窗縫滲進的光亮斜斜灑在男人的身上,沐浴著光線的皮膚閃爍著細碎的亮光,薛寧知道,那是他的鱗片,他一直注視著她,猩紅眼眸透著股沉沉的陰冷,在和她對視的瞬間,嘴角緩慢地翹起來,露出一個稍顯詭異的笑容。
剛醒來的薛寧簡直要被他嚇出冷汗。
01室實驗體開口:“早上好。”
薛寧盯著他,發現他的麵部很僵硬,像是無法準確地控製麵部的肌肉,他嘴角翹起的速度緩慢,有種在適應麵部肌肉的感覺,微微扯動,肌肉偶爾發出一陣難以控製的抖動。
……難怪他的笑容看起來那麼詭異。
薛寧回了一句“早上好”。
思索該怎樣將他送走,一晚上已經夠了,再來一天她怕自己精神崩潰,畢竟和隨時有可能殺人的實驗體待在一起,是一件很考驗心理承受能力的事。
彆的先不管,當務之急是弄點食物填滿實驗體的胃部,免得他向自己下手。
“家裡沒吃的了,我出去一趟。”
薛寧離開,雖然是意想中的事情,但是看著01室實驗體跟在她的身後,難免生出失望的情緒。
她很快調整過來,朝著日常管理處走去。
餘光瞥向身側的男人,暗歎他果然還是有點記憶的,離開薛寧的家的時候,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身乾淨的衣服,把他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帽沿往下扣,眉眼遮住,隻露出鼻梁和嘴唇。
衣服寬大,看不到尾巴,但隻要細心觀察就能看到尾巴的輪廓,不過這種事情沒人會注意。
……看著倒挺像正常人。
薛寧收回目光,到達日常管理處,一路竟然連同事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暗暗歎息一聲,走進去。
日常管理處負責分配堡壘居民的日常需求,通常是有工作的人按照工作屬性領取食物份額,沒有工作的人則是定時定量的發放救濟餐。
今天是發放救濟餐的日子,薛寧自己領食物的話,會避開這一天。
人很多,她站在後麵排隊,陳凇跟在她身後。
日常管理處的人員在前麵分發食物,後麵是盛放食物的倉庫,一排排貨架整齊地排列著,上麵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物品、食物,雖然有些人的眼裡寫滿了欲、望,但沒人敢做出搶奪的行為。
一是違反堡壘規則的行為將會受到懲罰,二是旁邊有配備槍\支的安保駐守。
薛寧脊背挺直,儘量忽略那道黏在後背的視線,前麵的人往前走動,她迅速往前,甚至小跳了一下,和01室實驗體拉開距離。
兩人隔著幾臂的距離。
陳凇沒有往前縮短距離,但落在薛寧後背的那道目光,霎時間變得陰寒可怖,像是一把利刃,要剝開她的皮骨。
薛寧被盯得冷汗直冒,突然,腿部傳來一陣怪異的觸感,她懷疑是01室實驗體的尾巴,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抱著懷疑的念頭,垂頭。
瞬間一凜。
一個乾枯的男人抱住她的小腿,仰著臉看她,嘴角扯起,牽動滿臉的褶皺,露出一個醜陋的笑容。
他含混不清地說:“……幫幫我,我好痛苦……好難受……難受,我的骨頭裂開了……我的臟腑破掉了,我好痛苦……餓,好餓,我餓了,給我點吃的了……給我一點吃的,隻要一點點……”
他的眼睛彌漫血絲,整顆眼球就像逐漸膨脹的氣球。
薛寧甚至沒有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隻聽到他用不正常的語氣重複著“餓”,難道是餓昏頭了?
她自認為脾氣還算是溫和,在某些不損害自己的利益和安全的情況下,很願意做出舉手之勞的事,但是男人直接抱住她的腿讓她感到被冒犯,而且他的麵容有些醜陋,血紅眼球像是得了某種傳染性極高的疾病。
“鬆開。”她冷冷道。
突然間,腿部有刺痛傳來。
薛寧的胳膊肘往下一用力,對準的是男人的腦袋。
“哢嚓——”
她落空了,卻有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她一怔,低頭去看,旋即整個人愣住。
伴隨著一陣陣尖叫聲,因恐懼而模糊的視線重新聚焦,那抱著她腿的男人隻剩下半截身子,雙手還抱著她的腿,空空的脖頸上血液如泉水般噴湧。
就在血液濺落的瞬間,一隻腳伸過來,重重踢開男人的屍體。
薛寧的視線轉移,落在裹住全身看不出麵容的男人身上,他收回腳,露出的嘴唇緊緊抿起來,濃濃的戾氣從他周身散發,他的五指微微收攏,指腹有血液滴落,在他的手底下,是一顆腦袋,表情定格在最後時刻,滿臉震驚。
一聲又一聲的尖叫響起,薛寧的身邊瞬間變得空蕩,她麵色有些慘白,不知所措地盯著陳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