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忠迎著凜冽之風,坐於大石上,口嚼乾癟之餅,正欲解囊取水,忽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疾步而來,其後更有二三十人,手持刀劍,呐喊連天,窮追不舍,相距十數丈之遙。
來者正是逃出城的衛軒,及護引他的劉宜年。
二人至近前,衛軒見是一太監,心中不免生厭。他素來對宦官深惡痛絕,此刻見宦官在前,不問青紅皂白,怒喝道:“閹狗,找死!”
李進忠尚未明了其中緣由,隻見對方拔劍便刺,虧得他反應機敏,從大石上翻滾而下,又連滾數圈,方得避開衛軒淩厲一劍。
衛軒怒目圓睜,瞪了李進忠一眼,隨即與劉宜年繼續奔逃。然未行半裡,前路竟被數人攔下。
衛軒定睛觀瞧,對方既有錦衣衛,也有東廠之人,卻均不相識。
倒是劉宜年認得其中一人,乃是其舊友穆景明,少林俗家弟子,與他同為錦衣衛中高手,平日裡同吃同住,交情匪淺,已有數十年之久。
劉宜年收劍於背,上前一步,麵色冷峻:“景明兄,你這是何意?”
穆景明皮笑肉不笑,舉刀抱拳,朝向城中方向,“宜年兄,我奉大人之命,捉拿白蓮教餘孽,望你即時回頭,與這衛軒大賊劃清界限,到時我必在幾位大人麵前為你美言幾句,保你周全,你我依舊如舊。”
劉宜年聽罷,怒意漸顯,“景明兄,難道你不知衛公子乃遭奸人陷害,被誣為白蓮教徒嗎?”
穆景明冷笑一聲,“是嗎?可如今證據確鑿,人證物證俱全,這又當如何?隻怕你被衛家父子所蒙蔽,宜年兄,你我相交數十年,眼見你步入歧途,我豈能坐視不理?”
劉宜年聞穆景明之話,不禁氣極反笑:“穆景明,我未曾想你竟虛偽至此,狡辯之術猶如狐狼之智,你心中所想,我豈會不知?你早有巴結洪林之心,欲借此攀附宮妃,謀得高位……”
穆景明被劉宜年一語道破心機,麵上自是無地自容,大吼一聲,打斷了劉宜年未儘之言,怒斥道:“劉宜年,你身為錦衣衛,本應替聖上分憂解難,白蓮教一眾惡貫滿盈,詐言惑眾,自古便是曆朝曆代之毒瘤,衛軒此賊,潛伏京師十數載,你與他交厚,隻怕早已受其蠱惑,如今亦投身邪教之中了。”
“我沒有!”劉宜年正欲反駁,忽聞身後腳步聲密集,心知來人不少於十數,心中頓時明了,這穆景明竟是如此卑鄙,原來是在拖延時間。
他手指穆景明,怒喝道:“你好生無恥!”
言罷,怒氣衝衝之下,他拔劍直指穆景明,二人相交多年,武藝也是伯仲之間,此時刀劍相交,你來我往,鬥得難解難分。
而穆景明身邊數人,則將衛軒團團圍住,卻並未下死手,顯然欲將其生擒。
衛軒心中明了,對方之意在於生擒,一旦落入廠衛之手,他定難逃一死,更兼嚴刑拷打,逼他承認白蓮教徒之身份,簽字畫押,到那時,衛家滿門抄斬,九族儘誅,與父親交好的朝臣也難逃一劫。
思緒電轉之間,衛軒以死相拚,一時間竟讓圍攻之人難以近身。
這時,後麵追來的錢三,身為常府侍衛首領,奉家主之命,定要生擒衛軒,見衛軒被圍,卻未見桑曲陽蹤影,心中暗自擔憂,深知此人武藝高強,深不可測。
他向身旁兩人使了個眼色,這兩人乃洪公公所派高手,專為助錢三而來。
這二人帶領其餘廠衛,本是欲對戰桑曲陽,卻至今未見其現身,眼下衛軒已被圍堵,桑曲陽卻遲遲未至,令眾人好生疑惑。
他們哪裡知曉,桑曲陽方入此林,便被玄天六合中的玄宇、玄合二人攔下。
正當劉宜年冒死前往衛家通風報信之際,旎嘯已料定衛軒定會潛逃,且必從廣渠門而出,便領玄宇、玄合二人先出城門,又料這片密林乃衛軒必經之路,便隱於林間,靜待其來。
衛軒趁亂遁走,旎嘯並未出手阻攔,卻瞥見護衛軒之人,竟是數年前夜闖錦衣衛,與之有過一戰之緣的劉宜年,心中不禁微感詫異。
他深知此人乃武當俗家弟子,劍法超群,非同小可。
然而,他仍舊未露身形,隻帶著玄宇、玄合繼續隱匿於林間,靜待衛軒身邊的另一高手——桑曲陽現身。
不多時,便見追兵到來,乃是常敏才身邊的侍衛隊長錢三,領著一眾十數人,其中不乏身手矯健之輩,旎嘯見狀,心中愈發篤定衛軒插翅難飛。
待錢三一行人遠去,少時,桑曲陽果然趕來。旎嘯手一揮,令下玄宇、玄合二人殺出,攔住了桑曲陽的去路。
若論單打獨鬥,玄宇、玄合二人中任一,皆非桑曲陽之敵,但他們卻非江湖比武,接旎嘯之命,今夜定要取桑曲陽性命。
三人一番激戰,桑曲陽麵對兩大勁敵,不再隱瞞身份,旎嘯定睛一看,此人竟是夜寒星之徒。
夜寒星成名於一甲子前,性情古怪,嗜殺成性,卻又樂善好施,故而江湖上對其評價褒貶不一。然一夜之間,被眾多仇家聯手滅門,據傳其幼徒攜其幼女逃脫,從此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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