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追遠看來,怎麼能因為上學這種事,耽擱了撈死倒呢。
“真該死啊,真羨慕你啊,我為什麼不能這樣!”
潤生:“你沒這腦子。”
“閉嘴,專心騎你的車。”譚文彬開始思索起來,“小遠哥,有沒有什麼學習秘籍教教我?”
潤生:“你爸知道你住過來好幾天了,才第一次提起學習的事麼?”
“哎呀,你閉嘴啦!”
“彬彬哥,學習的事,我不懂怎麼才能幫得了你。”
“比如,你的學習方法?”
“學習……還需要方法?”
譚文彬攤開雙手,表情扭曲,用揚起的聲調怪裡怪氣地問道:
“學習……不需要方法?”
“撈死倒是需要方法的。”
“啊……”譚文彬打算接受現實,“那你能幫我講題麼?”
“我可以把過程寫給你,這樣快一些。然後,我也可以給你編些題,你來做。”
譚文彬默默地掏出一根煙,沒點燃,隻是放在鼻前嗅了嗅,點點頭:“謝謝你,小遠哥,我會努力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學的。”
潤生:“那我騎著三輪車送你們去上大學。”
“先彆說大學,你騎過了,百貨大樓在後麵了,快拐過去。”
車停在百貨大樓前,潤生拿起鏈子上起了鎖。
隨後,三人走入大樓,裡麵人很多。
在譚文彬的帶領下,三人很快都買到了禮物。
李追遠買的是一個音樂盒,他幫阿璃代買的是一件玻璃飾品,另外,還給阿璃買了一條絲巾。
買完後,譚文彬帶二人去了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裡麵有幾家賣炸串的小攤販。
“老板,雞肉串來……”
還沒來得及點菜,譚文彬就瞅見巷子深處,被四個男的圍住的一個瘦小同學。
“彆以為你有譚文彬罩著你就能牛氣起來了,我告訴你,你想多了。”
“彆人怕譚文彬,我可不怕,就算他爸來了,我也不當一回事!”
連打帶踹下,那瘦弱同學很快蹲到了牆角,雙手捂著自己的腦袋。
譚文彬看向李追遠:“小遠哥……”
“你同學?”
“嗯,我同桌,人很好,就是性子軟了點,容易被人欺負。這四個家夥裡頭,兩個是其他班的,兩個是外校的,常跟他要錢。”
“哦。”
“小遠哥,潤生,你們裝作不認識我。”
說完,譚文彬就快步衝上前,不顧對麵有四個人,對著其中一個,就是一記飛踹:“艸你嗎!”
這一腳,頗有家傳風采。
讓李追遠都不禁懷疑,譚叔叔平日裡到底是在揍彬彬還是在傳武?
踹翻一個後,另外三個馬上過來動手,譚文彬立刻陷入群毆。
主要他跑得太快,打得也太快,快到李追遠都沒來得及說什麼。
“潤生哥,幫彬彬打架。”
“好嘞!”
李追遠轉身,對炸串老板說道:“老板,二十個雞肉串,三份炸豆腐,都要甜辣醬。”
得到李追遠吩咐的潤生,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邊捏拳頭邊扭脖子,發出一陣骨節脆響。
他的腦海中,閃爍出的是一部部黑道電影。
但也正因為他在考慮情節走得慢,使得彬彬又被多挨了好幾拳。
不過,局勢在他加入後,立刻就發生了變化。
隻見他先伸手抓住一個,提起來,然後對著那人的臉就來回抽巴掌,鮮血和牙齒開始紛飛。
他到底還是心裡有數的,不能出人命,所以遺憾地鬆開手,那人就鬆軟地癱倒在地。
這如此生猛的一幕,把另外三個看呆了,一時間不知道該上不該上。
潤生主動打消了他們的疑慮,一個俯衝上前,雙臂橫舉,像是一頭公牛,將倆人狠狠掀翻在地。
然後一左一右,各自踹了一腳,二人是真的被踹飛起來,各自砸在了牆壁上滾落下來。
最後一個見狀,馬上轉身就要跑,但他的速度太慢,潤生一個加速就趕上了他,抓著他的脖頸一個倒掀,將其在空中撩起畫圓後,砸在了地上。
“我來!”
譚文彬大叫一聲,衝上來對著這家夥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見火候差不多了,又跑去先前那仨那兒,補上了傷害。
潤生隻是看著譚文彬一個勁地“阿打,阿哆!”
因為潤生清楚,自己再出手的話,就容易收不住。
“呼……”
譚文彬終於打完了,那四個人,各個躺在地上哀嚎。
“媽的,爽,太爽了!”
譚文彬舉起雙臂,雖然死倒沒看見,但有這一番暢快地毆打,他也覺得值了。
等譚文彬將那位同學安撫好後,他和潤生就又跑了回來,此時李追遠已經坐在攤位旁的簡易木桌邊,吃起了串。
他是絲毫不擔心的,畢竟潤生哥可是能以物理方式對決普通死倒的存在。
譚文彬坐了下來,激動地說道:“小遠,真的,潤生很適合混黑道,肯定能打下一片大大的地盤,當黑老大!”
李追遠將簽子放下來,抽出桌上圓筒裡的紙,擦了擦嘴:“然後被你爸爸抓進牢裡。”
“額……”譚文彬被噎住了,隻能低頭吃串兒。
潤生則邊點起一根香邊說道:“小遠說過了,以後混黑道沒前途的。”
“那個,剛剛鄭海洋想過來感謝你的,還說要請咱們吃串被我給推了,他爸媽是做海員的,平日是和爺爺奶奶生活。”
中午還要去吃飯,所以這頓隻當是墊墊饑。
當然了,這年頭炸串當飯吃飽本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大部分孩子隻能買個一根兩根解解饞。
回到家,李追遠就看見坐在那裡心事重重的柳玉梅。
這是又發生什麼事了?
李追遠走過來時,阿璃站起身,主動迎了上去。
柳玉梅見狀,這才舒了口氣,她真怕像上次那樣,孫女不理男孩,病情又回去了。
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她覺得自己真難,居然在為孫女沒往外給男的搬東西而感到擔憂。
“阿璃,這是我幫你代買的禮物。”李追遠將玻璃飾品遞給阿璃,“這是我給你買的絲巾。”
絲巾不貴,是時下大陸電視電影裡比較流行的傳統款式,李追遠覺得很配阿璃的氣質,至於怎麼搭配,反正不用自己操心。
讓劉姨給譚文彬上了藥後,大家就出發去翠翠家,李追遠牽著阿璃的手走在後麵,潤生和譚文彬走在前頭。
老遠就看見站在壩子上翹首以盼的翠翠。
“遠侯哥哥,你們來啦。”
“翠翠,這是我的禮物,這是阿璃的。”
“這是我們的。”
“謝謝,謝謝大家。”
中飯簡直就是李三江家的翻版,李追遠和阿璃坐一桌,潤生一個人坐一桌,唯一能坐上主桌的,反倒是譚文彬。
李菊香很開心地把菜這裡分分,那裡分分。
劉金霞端起一杯酒喝了,她倒是挺樂得孫女生日熱鬨的,但她這人就習慣嘴損一點,嘟囔了一聲:
“還真是蘿卜開會。”
飯後是要留一會兒的,大家都在壩子上,翠翠拿出了皮筋用兩根長凳撐起來。
本意是想邀請阿璃跳的,但阿璃搖頭拒絕。
最後,是譚文彬和翠翠一起跳,他跳得還真挺好,這個時期,大家娛樂方式比較少,跳皮筋並不是女孩專屬,男孩子也玩。
玩鬨時,一個男人牽著一個小男孩走上壩子,這是來生意了。
劉金霞和李菊香將人請進裡屋。
不一會兒,那男孩出來了,站在邊上看著譚文彬和翠翠。
“你要一起玩麼?”
男孩害羞地點點頭。
原本,李追遠是沒什麼感覺,阿璃也沒特意看男孩,證明男孩身上很乾淨。
但男孩這害羞的神情一顯露出來,李追遠就沉下了眼皮。
他自己是擅長觀察也擅長演的,所以他看出來了,男孩這個神情變化中,表演痕跡很重。
果不其然,一起跳皮筋後,男孩開始主動和翠翠聊天,聊天過程中,套出了很多劉金霞家中的情況。
李追遠覺得,他在裝小孩。
不過,李追遠不覺得男孩和自己一樣,是病友,自己和李蘭的這種病,還是很罕見的,京裡的心理醫生都沒見過,唯一現在可能算第三個的,也就是魏正道。
李追遠開始認真觀察起男孩的麵相,他腦子裡《陰陽相學精解》這個數據庫,哪怕不算命,也能做個匹配對比。
果然,有問題,男孩雖然看起來是個十歲左右的樣子,但其眉眼、皮膚、耳蝸、牙齒等細節處,都能看出“年輪”痕跡。
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男孩,他是一個侏儒!
一個擁有成年人思維的人,裝一個孩子,和另一個小女孩套話聊天,這怎麼著都讓人感到不舒服不對勁。
“翠翠。”
“來了,遠侯哥哥。”
翠翠馬上過來了。
“你不要和他玩。”
“好的,遠侯哥哥。”翠翠沒問為什麼,隻是點點頭。
“噗哧……嘿嘿嘿。”旁邊,譚文彬笑出了聲,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李追遠說出這麼符合這個年齡段孩子該說出的話。
李追遠沒搭理他,而是看向那個男孩,恰好此時,那個男孩也在看向自己。
男孩正表現出一種被孤立被排擠的委屈感,他在故意讓翠翠看到,這樣心軟的女孩就會回到自己身邊了。
翠翠是看到了,翠翠也確實是心軟了,但翠翠絲毫沒有想再搭理他的意思。
她是缺朋友,但她更珍惜朋友,遠侯哥哥不想讓自己和誰玩,那她就絕不和誰玩。
李追遠捕捉到,男孩眼底流露出的一抹怨毒。
嗬,這人,真惡心。
同時,李追遠心裡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也這麼惡心?
但自己和他不一樣,自己生理年齡就是這個歲數,表演是為了不失去自我,而且不管怎麼樣,他隻是在維係自己這個年齡段該有的一個樣子。
可對方實際年齡,李追遠推測怕是上五十歲了。
一個五十歲的男人,把自己偽裝成小孩子,來和一個小女孩主動接觸,到底是什麼動機?
“嗚嗚嗚……嗚嗚嗚……”
男孩蹲地上,哭了起來。
可是哭著哭著,卻沒人搭理他,主要壩子上的這些人,都聽李追遠的話。
男孩不哭了,他站起身,主動走向李追遠。
“潤生哥。”
“哎!”
潤生及時過來,伸手將男孩提起來,放到遠處,然後伸手指了指他,對其進行無聲警告。
男孩不敢再哭鬨了,就低著頭,站在原地。
過了會兒,那個男人出來了,二人長得確實很像,在外人眼裡,就是父子。
隻是,這父親和兒子的身份,得對換一下。
劉金霞和李菊香也出來了,將這對父子送出了壩子。
“彬彬哥。”李追遠指著那對父子離去的方向,“跟一段路觀察一下,彆被發現。”
“明白。”
雖然不懂為什麼,但譚文彬還是跟了上去,他這人,很容易給自己找到氛圍代入感。
“喝汽水。”李菊香端來一箱汽水放在壩子上。
李追遠問道:“香侯阿姨,剛剛他們來是為的什麼事呀?”
“那男的老婆走了一年了,準備給她辦個小冥壽,請我和翠翠奶去家裡辦一場。”
小冥壽的意思是,隻辦法事不辦席麵,通常就自己家裡人燒點東西。
“好奇怪哦,都請了你們了,卻不辦席。”
“可能是村裡人緣不好辦不起來吧,那男的,脾氣有點怪怪的。”
“怎麼了?”
“翠翠奶奶問了一些具體的事,他回答不上來,多問幾次後,他還委屈扒拉的,像是要被問哭似的,一個大男人居然這樣,嘖嘖。”
“香侯阿姨,那能不去他家辦事麼?”
“那怎麼行,錢都已經收了。”
譚文彬跑回來了,他皺著眉對李追遠說道:“小遠,你猜我剛剛看到了什麼,他們走出去沒多遠,在路邊,當爹的居然給兒子遞煙點煙。”
“哦。”李追遠倒是不覺得有多意外,“聽到他們說什麼了麼?”
“路上不太好靠近,他們開拖拉機來的,拖拉機停在前麵十字路口那兒,現在已經走了。”
李追遠走進屋,推開裡間的房門,劉金霞正坐在桌子後頭拿著筆算著什麼。
“小遠侯啊,啥事?”
李追遠走到桌邊,看了一眼劉金霞麵前紙上寫的八字,他拿起另一支筆,在上頭把結果寫了上去。
劉金霞掃了一眼,疑惑道:“你在瞎寫什麼呢。”
很顯然,劉金霞不認識正確答案,她一直以來,隻是在按照自己那一套算法在推算,正確與否是次要的,主打一個努力過了儘了心意。
“劉奶奶,剛剛那對是父子麼?”
“不是父子還能是什麼,眉眼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可惜了那伢兒,媽走得早啊。”
“劉奶奶,那個男的是兒子,那個男孩才是爸爸,他已經至少五十歲了,他是個侏儒。”
“侏儒?”
“就是長不高的那種人。”
“哦……真的?”
“剛剛彬彬哥跟著他們出去,偷聽到他們講話了,男的喊那小孩爸爸,小孩喊男的乖兒子。
我一開始也不信,但彬彬哥說他能對天發誓,他們真的這麼說話了。”
“這……”
“所以,父子關係都顛倒了,那給女的辦的冥壽,又是個什麼東西?”
“是啊。”
“劉奶奶,保險起見,你還是彆和香侯阿姨去了,把錢退給他們吧。”
劉金霞神情嚴肅地緩緩點頭:
“好。”
這答應得,讓李追遠都感到一些措不及防,很不適應。
大概是因為和自家太爺待久了的緣故,自己都有些習慣太爺怎麼說都不聽了。
“您真的不去了?不是在這裡糊弄小孩?”
劉金霞打開抽屜,將裡麵剛收到的錢拿出來拍在桌上,憤憤道:
“家庭關係告訴我的都是錯的,這不擺明了不是誠心辦齋事有問題麼,我怎麼可能還帶著香侯去他家裡,保不齊會遇什麼事兒呢。
傻子才會去!”
李追遠一下子覺得好舒服。
“小遠侯,謝謝你來告訴奶奶這些。”
“劉奶奶,你不再問問彬彬哥,或者找人去他們村裡再打聽打聽?”
“沒必要了,咱這行最重要的就是圖個順遂吉利,哪怕你剛說的都是假的,但你這個細伢兒在我剛接了活兒就過來說了,就算是假的……我也是不敢去的。
我就這條爛命,還指望著多活幾年給你香侯阿姨和翠翠以後再攢點呢,我又不是你太爺那種東西,可不敢胡來。”
李追遠點點頭,他深以為然。
和翠翠告彆,往家走時,李追遠心情很好,牽著女孩的手不自覺地輕蕩著。
很快,女孩也給予了回應,她也開始加力,一起蕩起了手。
譚文彬回頭看了看,建議道:“小遠哥,現在還早呢,我看屋裡有釣竿,要不我們現在去釣魚吧?”
“不去。”
“哦,那我和潤生去釣。”
潤生:“我也不去。”
“我發現了,你是小遠哥說什麼你就說什麼,怎麼像個跟屁蟲一樣。”
“我沒叫哥。”
譚文彬:“……”
回到家,就看見李三江坐在壩子上,他站起身,對潤生道:“潤生,剛小賣部來電話了,走,來活兒了,我們去西亭鎮撈死倒去。”
“哎,好,嗯?我爺沒去撈麼?”
潤生家就在西亭鎮,正常的死倒他爺爺也就順手撈掉的事兒。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我也是才從電話裡知道,你爺爺上個禮拜晚上打完牌回家,順路去鄰居家上廁所時摔進糞缸裡去了,還是鄰居聽到動靜把他給撈出來的。
雖然人沒事,但摔斷了一條腿。
那山炮不好意思說,居然一直瞞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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