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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誡國子監教習,能以仕途前景、品行名聲相挾。
然對這些監生,卻行不通。
國子監四類監生,其實情況隻分兩種,一種躺平擺爛型,一種誌大才疏型。
蔭監生(特招生)與例監生(讚助生),大多家境殷實,背後有靠山。
他們秉承著當下“名利不如閒”的世風,以玩樂為主。
心中想著隻要能正常結業,日後先去地方做個縣丞或主薄,然後再經由家族父母跑官,日子便差不了。
故而不學。
舉監生(落第生)和貢監生(地方優秀生),被國子監風氣帶壞。
知曉埋頭苦學不如投機鑽營,各個誌大才疏,要麼處處結交權貴,要麼譏議朝政,賺取名聲,以備日後著書立說,建立學派,以謀生計。
國子監內,有沒有那種“苦讀好學,致君堯舜”的監生呢?
當下還真沒有!
自景泰(明代宗朱祁鈺年號)之後,國子監納粟之例大開,廣招例監生,導致其變成了賣官鬻爵的銅臭之地。
真正有心科舉、品學兼優的讀書人,要麼被地方主官看中,重點培養,要麼便自尋名師苦讀,專心科舉。
翰林院近些年的修撰、編修、檢討,鮮有國子監生。
若國子監真的好,依照沈念他爹的財力早就將沈念送進去了。
說白了!
當下的國子監,培養的皆是地方底層縣官。
大明選官。
主要在三種出身中挑選。
一為進士;二為舉人;三為歲貢生(此處指代監生)。
嘉靖時期。
曾有禦史官雲:“進士率不三五年而遷,舉人稍遲,歲貢則倍蓰(原數的五倍)矣,進士有部貳之望,舉人則如台署者百之一,歲貢則益單卑,無華階,及府佐而止矣。”
簡而言之:國子監生,結業便有做官資格,然上限也就是“府佐”而已。
……
沈念環顧四周,發現有些監生正一臉挑釁地望著他。
似乎在說:本公子手中有錢、家中有人,目前安於現狀,隻求順利結業,我看你如何訓誡我?
這時,沈念雙手往後一背,挺起胸膛。
他乃進士出身,正經官身。
麵對這些連舉人身份都沒有的監生,自然要擺出一副先生的樣子。
對這些年輕人,他就沒必要客氣了!
“咳咳……咳咳……”
沈念咳嗽兩聲,吸引了所有監生的目光後,慢慢環視過去。
若有人看他,他便與後者對視。
約過十餘息,沈念開口了。
“諸位監生,在本官眼中,當下的你們,儘是一無是處的廢物!”
“廢物”二字,沈念咬得極重。
唰!唰!唰!
所有監生都有些傻眼。
沒想到沈念竟直接道出如此粗鄙之詞,且是槍掃一大片,將所有人都罵了。
這可是國子監。
隔壁就是供奉孔老夫子的文廟。
“沈檢討,你……你怎能罵人?”一名監生氣憤地說道。
沈念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先聽本官講完!”
“廢物,無用之物也。諸位監生,請問你們會什麼?”
“你們日日閱讀經籍,以學為業,可有人的文章詩詞在街頭暢銷?可有人創立學說被民間書生熱議?可有人對我大明田事、商貿、水利、軍政等任何一個方麵有所建言?可有人對皇上、朝堂、百姓做過一絲貢獻?”
“本官再朝著小處講一講,可有人自食其力、不靠家族父母添補?可有人囊中羞澀時想到的是做個代書先生而非朝家中伸手?可有人學以致用,寫過一篇經世致用的好文章?”
“有人恃家世顯赫,有人憑門第高貴,以杯中之物為樂,以床第之歡為歡,手持經籍,心在酒筵,無實學,無實績!”
“於國,無所用;於家,無所用;於他人,無所用,於己,亦無所用。不是廢物是什麼?”
沈念敢這樣說,自然是經過一番詳儘調查的。
這時,一名監生站了出來。
“沈檢討,莫欺我等年少!我們當下仍在求學階段,來日若入仕途,不一定比你差!”
“哼!”
沈念冷哼一聲,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你叫什麼名字?”
那監生聽到此話,猛地一哆嗦,道:“我叫什麼並不重要,沈檢討你實在太侮辱人,難道我們還不能反駁?”
唰!唰!唰!
頓時,幾十名監生同時朝前走了一步。
他們害怕沈念如對待教習那般,照著名字揭短,故而一致對外,就是不報名姓。
沈念淡淡一笑,從高台上走下來。
兩名站在下麵的錦衣衛連忙跟在他的後麵。
沈念大步走到這群監生的麵前。
“你們這群監生,無功名,無官身,站在我的麵前,我都不知你們是誰!你們沒有資格挺著胸膛對我說:來日入仕途,不一定比我差!”
“我說的是當下的你們,當下的你們就是廢物!”
“若不服氣,便證明給我看,我希望,數年之後,你們有人能成為我的上官,然後指著鼻子告訴我,他不是廢物!”
“當下的你們之於國、之於民、之於他人、之於自己,皆無所用,就是廢物!”沈念再次重複強調。
沈念背著雙手,距離這群監生隻有一步的距離。
監生們想反駁,但確實無實學又無實績;想動手,沈念身側兩名錦衣衛的手都摸著繡春刀呢,最外圍的錦衣衛更是握緊了栗木杖。
這時,從監生後麵突然走出來一個年輕人。
看麵相、步態,少年老成。
“沈檢討,你可以罵那些沉湎酒色、隻求結業的監生是廢物,但不可罵我周誠是廢物!”
“自入國子監以來,我已向朝廷上疏十餘次,雖皆被退回,然我有濟世報國、澄清天下之大誌,但凡新策,我皆有所書,我不是廢物!”
“周誠,本官知道你,多次在民間小報刊文,多次在街頭茶館談論朝政,還有甚多書生迎合,是否?”
周誠略顯驕傲地點了點頭。
沈念看向他,接著道:“那些沉溺酒色的監生,若得官,必然無所成,家人跑官不成,最多淪為閒人。”
“但是,你這類廢物,一旦得官,必將苦民誤政,甚至成為國之蠹蟲!”
周誠被罵得有些發懵,不知沈念為何說出這種話。
“因為,你眼中無社稷,心中無百姓。你回去翻一翻你的奏疏文章,哪一篇是為百姓計?哪一篇是為了天下蒼生?”
“考成法施行,你認為朝廷對官員過於苛刻,易引發官怨;給驛法施行,你跳出來稱皇恩過薄,請求撤回。你的眼裡隻有你,隻有利,而無民。”
“高談闊論無實學,空言報國無實績,難道不是國之蠹蟲?作為一名國子監生,你的首要任務是學,而非言,特彆是妄議胡言,質疑朝廷,明白嗎?”
聽到此話。
前廳內的張居正如同在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鎮蓮子羹。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類譏言朝政,誤導百姓之人,言,還不如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