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那也算不得什麼很久遠的事。”
他領著任晚登上了亓氏玄階最高處,看著浮嵐殿座座被鍍上一層金的山頭,對著身邊的任晚道,手也緊緊攥住了她的。
驚鴻之色往往短暫,正如這夕時的漫天霞光,所有的或橘或紅,或是紫粉一片,很快就被昏暗所取代。
玄階兩側樓閣飛簷處掛著地宮燈一盞盞亮起,照亮這長階,整個亓氏驛舍內如白晝一般,所有竦峙的閣樓都更顯古樸和肅穆,深有歲月沉澱之感。
他們沒走進去,乾脆撩起衣衫,就勢坐在了最高一階上。
因為是靈域玄石,坐下去也沒怎麼覺得燙。
“我舅舅,也就是方才那孩子的父親,收養了我這一個遺孤,待我到了舞勺之年,便送我去了魔域,再之後……如你所見。”
亓鴆說得極為輕描淡寫,講了個寡淡無味的故事。
任晚托腮專注地凝視他,眸子裡亮得很,盛滿了長階兩側的柔和燈光,濃密的長睫煽動起這夜的涼意:“亓鴆,我在想舞勺之年的你,如果沒去魔域,會怎麼樣?”
亓鴆沒有立即接她的話,大抵也是在思考這問題的答案。
良久後,他轉向她。
他麵上沒有半分笑,眉眼就如淒清凍結的月光,竟變得淩厲,“如果沒去,那我也不會來此地,你更不會受製於我到這地步。”
【可惜了,沒有如果。】暗處滋生的惡念升騰起來,他此刻很清醒。
和亓鴆預料的大相徑庭,任晚偏偏笑了起來,他忽而覺得莫名緊張,卻聽見她情緒飽滿地遺感歎道:“啊!那我可真是好運氣!”
明明知道她是在故意借題發揮,但亓鴆內心依舊生起無法自控的情緒來,嘴上綻開邪異的笑。
“嗬!阿晚,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你我都來了浮嵐殿。等過了此地,便是虔文閣。”
任晚無可奈何地抽動了下嘴角,她就知道,他們倆之間,總是她輸。
“不過,你也不必悲觀。”他話頭一轉,像在故意吊她的胃口,“至少,你這條性命必不會落到彆人手裡。”
任晚:……嗬嗬,我謝謝你!
亓鴆:客氣客氣……小事而已。
兩人視線交鋒,好一番客氣交流。
魂引出現之時,就這樣不明所以地看著兩人坐在台階上,誰也不讓誰,一陣擠眉弄眼。
“誒!是你的傀儡。”還是任晚先發現魂引站在幾個台階下,就這麼愣愣地盯著他二人,也沒有上前的意思。
這傀儡真是古怪,雖然傀儡都隻是帶著殘魂的軀體,但這一個卻憨傻得像個稚童。
“殿下。”
這傀儡走上了台階站定。
“是幽都王做的。”
亓鴆像是早有預料,聽了魂引的話毫不意外,“那老東西還真是總給我找麻煩,什麼禍事都打著我的旗號,這次,我是真的有些煩了。”
他語氣裡透露出絲絲縷縷的不耐,任晚清楚,亓鴆這人表麵看著越是平常,實則越是不得了。
“阿晚,你說,我該怎麼做?”
他眸光柔和開口,征詢任晚的意見。
任晚有些錯愕,眼珠開始在眼眶裡打轉,懷疑起亓鴆是不是隻想找個由頭把那人做掉。
於是,任晚一邊瞟著亓鴆的神色,一邊估摸著亓鴆的性子試探地開口道:“那要不就……殺了?——”
“阿晚說的有道理,乾脆就殺了算了。”
於是亓鴆輕飄飄一句就定了旁人生死。“魂引,去做吧。”
魂引領了命,也真的就去辦了,身形化作一道輕煙離去。
儘管不知道這幽都王是何許人也,但在魔域能給亓鴆留麻煩的絕不是什麼小角色,聽著方才那意思,是那幽都王把什麼事情嫁禍給了亓鴆。
說實在的,亓鴆和好人這詞沒有半分乾係,但真讓他把彆人乾的惡事都給頂在頭上,那人還真是踩到了火線。
等等,該不會……
任晚忽而福至心靈,想起今天上午下船的那幾個宗門子弟,或許這件事真不是他乾的。
“前世臨淵宗的事,不是你乾的吧?”
其實他這幾日的行蹤她多少都是知曉的,畢竟她腳上還戴著青蚨玉環,隻要亓鴆也沒摘下來,便做不得假。
亓鴆眼中毫無波瀾,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拿起塊紫色的玉牌,正百無聊賴地拿在手中把玩。“不論是不是我做的,在靈域的人眼中,並無區彆。”
“當然有區彆。”
任晚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這句話。
等意識到這話太過突兀之時,亓鴆早已發出了自己的疑問:“那阿晚,你說說,有何區彆?”
女子臉上是亮瑩瑩的光,瓷白的臉也變成暖色,在亓鴆看不見的發絲後麵,她的耳朵已經微微發燙。
任晚瞳仁邊緣變作一圈亮環,她忽而大膽地定定和他雙目對視道:“至少如今靈域之中有一人知道,即使那個人隻是我,那也不一樣了。”
她也不是什麼生來就心存天地,決心要與世間所有罪惡為敵的人,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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