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儘處竟是更涼的夜色,長夜無眠,黎明竟讓人怯懦。殷箏獨行在河岸之畔撿拾著那些馨香的遺痕。天神的燭火之芬已幽微難辨,可燁的淚滴與深吻卻讓魔尊徘徊流連。殷箏既悔恨又怨憤,他恨造化弄人,他更恨自己從來都是無用無能。
如果殷箏怪怨他的父王傷了他的心,自己的阿娘抽打過他的肉身,如果他譴責過這世間的陰暗讓他笑著攥碎了心,譴責過一切痛苦儘皆來自於他人,他也有幾個人可去怨憤,可他不想去怪怨任何人。如果他沒有絕望到蜷縮進孤身一人的寒冷與放縱,他背過的苦難也沒有讓他冷漠堅硬,這一切便都是另一個樣子了吧?
沒有人教過殷箏孤獨時可以去信彆人,連槐香這個願意為他死的人,他也沒有完全放心。燁是個意外更是一個例外,殷箏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她,哪怕她在騙他。鬼穀給他上過的最重要的一課便是他內心深處的卑怯和猶豫讓他弄丟了天神的饋贈。
而今,殷箏依然卑怯著,因為他弄臟了自己對燁的真心,他好想離開,可他卻隻有一個去處,那就是燁的隱忍和溫存,他隻有一個歸處而這歸處卻是他最應該離開之處。他想砸爛自己的糾結憂傷,因為它太痛苦,幸福總在痛苦之後,可他的幸福卻是他不忍心也沒勇氣去尋求的。
當陽光灑向殷箏的臉頰,他的唇角似乎浮動了一下,他終歸逃不過情劫舒展騰蛇的天靈之眼舒展開了,殷箏的眼前是軒窗下少女的思念與幽怨,她微蹙的雙眉和低垂的深眸寫儘了她此刻的心結。她的淚在哪裡呢?殷箏期待著它,哪怕隻是眼圈兒紅一下他便要去找她,殷箏苦戀著燁,可是燁卻淡然地笑了。她跳到床上輕盈起舞又躍至床下飛旋柔轉,她摘下一件件發飾讓它們在腳踝邊飛旋,她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如飛瀑般回旋。她的雙足與柔腕忽而變成了彎刀利劍,她身體裡充盈的力量張馳在了她亦柔亦剛的舞動裡,她那麼美那麼颯地舞動著她的身體她的情緒,她終是落了淚。
殷箏把自己凝固在了一場夢幻裡,燁的確長大了,而自己似乎更渺小了。
"燁,你為何要落下淚來?為何呀?是要把我困在裡麵嗎?我已經無力逃脫了,也不想逃了!"殷箏佇立著,整個人都空了。
淒切的琴聲響了起來,殷箏仰望著天際張開了雙臂向後倒臥而去。那琴聲太熟悉,他閉上雙眼感受著燁指尖的柔力,仿佛那篝火又一次燃起,燁的手又一次冰涼地僵在他的手裡。
"等著我,讓你快樂。"仿佛心裡捂著一層溫軟的絨羽,殷箏的快樂踏進了他的酸楚裡。仿佛是一個星辰的隕落又恍然如大陸升起於蒼茫的海上,它壓實在殷箏的心上,安穩又踏實,他從不曾如此堅定如此堅信,前方不遠處即是他的歸處。
燁的琴弦之上流動著殷箏的琴音,琴聲初起的那一夜,紅梅落儘了花瓣,篝火照亮了淚痕。
"箏,你懂我嗎?"在這個寂靜的清晨裡,燁隻說了一句話,這一句話在殷箏的心裡回響了一生。
齊國都城距離孔裡是遙遠的,巫祖坐在屋脊之上遙望著遠方,一根細草纏繞在她的指尖,她的嘴角浮著一絲笑,而那笑卻是苦澀的。平靜的日子已經過了太久,巫祖知道忙碌與爭鬥又要開始了,魔尊就要覺醒了。
在屋脊之下的小院兒裡,觶正在練習新的劍法,燁剛剛跳了一支舞,此刻她正在彈奏殷箏的曲子,而影正聽著禽舍裡小鴨子的叫聲看著宅門邊散落的晨光,巫鯤剛從白雲背上跳下來正在收拾包裹,他身邊還站著一起離穀回宅的冬,曹文和衡一家人一直守在鬼穀裡,鐵蛋兒此刻正在鬼穀的草海裡開田備耕。這個平靜的清晨已近尾聲,孔裡的小院子裡早飄起了飯菜香,小院兒外的村莊也開啟了新的一天。
"冬哥哥,你終於回來了!帶我們去玩兒吧,我們想和哥哥一起玩兒!"院門邊有兩個小男孩兒正探頭探腦地向院兒內張望,他們大約八九歲的樣子,長得竟一模一樣。
"不周?不全?快進來!"冬望向他們喜不自禁:"我剛下馬你們便來了,是巫姐姐告訴了你們我要回來的時辰嗎?"
"不是,不是!不周說他用他的小眼珠子看到了你,還非說他自己看到你讓妖怪給吃了,他心慌的很,非要過來看你一眼!"說話的男孩兒叫不全,是不周的弟弟。
"冬哥哥,不全說的不全對!我還看到你把那妖怪變成了一隻大鴨子,然後烤給我們吃了呢!"不周搶了不全的話,滿心渴望的看著冬腳邊的大包裹。
"哈哈哈,你們兩個是不是饞了鴨子的肉了?曹伯伯不在,鴨子也吃不著,你們是不是特彆想他?"冬說笑著跑到院門邊打開了門柵欄,他抱起不全又拉著不周的手走到了白雲身前:"猜猜,冬哥哥帶了禮物什麼給你們?"
"嘿嘿,我猜不出來。"不全憨乎乎地笑了。
"冬哥哥,你打開包裹來,再找出禮物來,我用我的小眼珠子一看,不就知道了你帶來的禮物是什麼了嗎?"不周眨動著眼皮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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