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跪在殷箏的身邊一動不動,她盯著草簾子透進來的光點兒看了好久好久,那光點像極了淘氣的精靈忽明忽暗地閃爍跳動,燁的心也像那些光點一樣,它挑起了晨光的指尖撥動著燁深藏在心底的那把古琴。
身邊的這個男人似乎近在咫尺卻又遠隔天涯,燁不知道他睜開眼睛時自己到底該回應怎樣的微笑,又或者該對他冷淡一些吧?這裡是鬼穀,鬼穀乃淨地不能被褻瀆,可是殷箏的那些渴求她到底該怎麼去回應呢?燁的心裡很茫然。巫祖告訴她殷箏並不想娶她為妻,就連做妾也是不可能的,燁相信巫祖是對的,這一點其實燁自己也是懂的,殷箏心思縝密又欲求不滿,她想走進殷箏的心不知道會有多麼難,而即刻就要到來的種種未知也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洞外傳來了觶迫切的口哨聲,那是他焦灼的呼喚,他在試著喚醒巫祖,哪怕隻是為了陪伴,隻是為了昏迷的巫祖偶爾能感應到他的期盼,他也會夜不交睫分秒必爭地守護著巫祖。
燁的身子鬆軟地塌了下去,觶哥哥對巫姐姐的愛意總讓她的心甜膩到想狠狠地灌一口香蜜,她憧憬著那溢滿愛的二人空間,她想永遠貼在哥哥姐姐的身邊,她知道他們也會緊貼在自己身邊,他們永生永世都不會分離而旦永遠都不能分離。
可是燁的存在又算什麼呢?她會讓巫祖揪心會讓姐姐逃離,那樣觶哥哥會因為心碎而死掉,何況自己眼前還有一個殷箏。燁微微撇過頭去看著昏睡中的殷箏,他暝目沉睡如同神祗一般靜美,他的白發更增添了他的靈氣,他劍眉星目鼻子高挺如同山尖,他藏起來的虎牙和招搖的美人溝,還有那兩個似乎永遠都釀滿了甜酒的酒窩,無一不讓他俊美的攝人心魂,殷箏太美豔了,美到令人心醉也叫人心碎。花兒們是他的骨肉,槐香是他結發的妻,他是齊國的王子,更是這人世間的魔帝。這些身份足以讓燁傷神傷心了。
"也許靈蛇是對的,"燁忽然很恍惚:"隻是情愛無果,可不是心底無愛!"燁愕然地想:"終歸是擔著神魔兩界的和平,箏又是個多情種,我到底不敢丟了他的情意!這招人魂的家夥,我到底要拿你怎麼辦?唉……"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感覺自己沒有了力氣。巫鯤的簫聲穿過河灘草甸飄進了草簾之內,那嗚咽般的簫聲像一把魚腸軟劍刺穿了燁的每一個骨節,她的淚一滴一滴垂落在了她的腮邊,石灶裡新添的柴正發出畢畢剝剝的輕響,就像為燁無聲的哭泣淺唱低吟。
殷箏在睡夢中猛地側過身來,燁陡然一驚急忙抹去了腮邊的淚,淚眼朦朧中她看見殷箏睜開了眼睛正癡癡地看著自己。
"你醒了?箏,我……"燁手足無措地看著殷箏,她很想再說些什麼卻訥喏著說不出話來。
"觶的心裡隻有巫祖,對嗎?"殷箏的眼神就像金色的鉤子灼亮又熱辣地勾住了燁的心,燁的心收緊了,她急忙平複了自己不安的心緒。
"箏公子醒了便好,我去喊大家過來。"燁向殷箏稍稍施禮起身便要離開,卻被殷箏狠狠地拽住了。
"箏公子可還有什麼需要燁的地方?"燁慌亂地跪了下去問道。
殷箏抬起眸子平靜地看著燁的眼睛,許久之後他輕聲地回答:"箏公子可還有什麼需要燁的地方?嗯?我是需要燁嗎?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燁,我隻是真的好想有她在!"
燁的兩頰紅熱起來,她像被雷電擊中了似的一動也不能動,熱乎乎的淚水不爭氣地一湧而出,她低下了頭不想讓殷箏看到自己的傻樣子,可殷箏卻溫柔地托起了燁的下巴。
"記著,以後你的每一滴淚都是給我來嘗的!"殷箏的指尖輕輕劃過了燁的每一道淚痕,直到他抹去了燁眸邊的最後一滴淚,他才撇過頭去。殷箏微微蹙起眉頭裝著很痛苦的樣子將燁的淚送進了自己的嘴裡,他盯著燁的眼睛輕聲笑道:"這淚珠還有嗎?呀!還有!它從燁的嘴角流進去了呢!"這逗燁開心的話卻讓殷箏猛然紅了臉,他的舌頭打不過轉來:"哦,還有臉頰上,還有眼角,眼角那裡也是有的……"殷箏翕張著嘴巴說不下去了,燁羞怯地低著頭渾身都在發抖。
殷箏急忙跪起身子卻聽見石灶裡的柴猛地爆燃了一聲,燁轉頭呆呆地望著它,許久之後她終於囁喏著說:"那個……你記著,想嘗我的淚就必須……就必須每天都喝我煮的湯。"
殷箏的手心裡全都是汗水,不知何時他已經握住了燁冰涼的手指,他傻傻的發現自己竟不記得燁的手指是如何落在自己的手心裡的了,他隻感覺全身都跟被麻沸散泡過了一樣動不得了。
"喝……什麼湯?"殷箏終於回過神兒來,可他卻不記得燁剛剛說了些什麼。
"花葉金雞湯!"燁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不少,她把手抽回到自己膝上抬頭對殷箏說道:"我想過的,你一定會很愛喝它的!因為靈蛇最愛吃大公雞,那種黃色羽毛的大公雞,金蟒也愛吃,我也愛吃!我想你也是愛吃的吧?"
殷箏看著興高采烈的燁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我看到那些金色大公雞有時候都想生著吃帶血吃!啊……嚇人嗎?"殷箏看著燁訝異的表情笑了笑:"還有,燁,你是一直都在想我嗎?而且還一直都在猜測我最喜歡吃的是什麼嗎?"
燁被殷箏的目光晃得轉了眸子,她傻傻的笑了一聲說道:"每一天都隻陪著我,隻喝我煮的湯,一朵花,一片葉,一隻肥雞,一口鍋,一把勺,一簇柴火,一斤酒,一撮鹽,一簾子碎晨光……這樣好嗎?箏,你要我陪著你嗎?"
"要,我隻要你,我們一起吟詩作賦宰雞煮酒!"殷箏看著燁沒心沒肺的樣子自己也成了個小孩子,他歡喜地想要落淚,心裡也一個勁兒地歡叫著:"夫複何求!夫複何求!隻要有燁在,我殷箏此生無悔!"
麵對燁和殷箏的甜蜜相守,麵對影對巫祖的低語,麵對鬼穀的每一個人,鬼穀似乎睡著了,在這個清晨裡它無聲又無語,任由這幫似乎都沒長大的孩子儘情地做著這深穀裡的逍遙客。也許,麵對天神和魔君,鬼穀本就喜歡沉默,一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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