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陽離開北京的那天,請我吃了一頓全聚德烤鴨。
本來是我要請他吃餃子給他餞行的,可薛陽看出來我囊中羞澀,說什麼也不讓我請。
那時候在全聚德吃一次烤鴨也不便宜。尤其我們兩個大小夥子,正是能吃的時候。
當時全聚德的餅還是現烙的,可不是如今的半成品。
配菜裡也沒有黃瓜絲和白糖。就是蔥絲和他們自己調的甜麵醬。
但那蔥甜而不辣,聽說是從山東運來的。
熱乎的餅卷著片好的鴨胸脯,一口咬下去,滿齒留香。
雖然我在北京長大,但到底這不是平常人家能消費得起的,長這麼大我也是頭一回吃,恨不得把它那個盤子都舔乾淨。
薛陽又點了兩大盤餃子,我們倆框框就是造,水足飯飽之後我送他去車站。
一路上都愉快的聊著沒感覺到什麼,真到分彆的時候我居然鼻子有點酸酸的。
我是真拿薛陽當兄弟了,他這一走,我又要回到以前的生活。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跳上火車,想和他一塊兒去那邊闖蕩。
他上了火車後把車窗推了上去:“回去吧小土豆,等哥混好了,到時候來接你,你跟著哥乾,下次帶你坐飛機!”
一直到車開了我還一直朝前進的方向揮著手,我猜薛陽肯定是看不到了。
回去的路上,我握著手裡的紙條,那是薛陽留給我的qq號和手機號碼。我想著等這個月發了工資我就去換個新手機。
可惜我的工資剛開就被我老媽搜刮去了。我哀求了她半天,她還是不準:“我都這麼大人了,這個手機有時候聽筒都不好使,就想換個新手機,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老媽根本沒停下手裡晾衣服的速度:“換新手機?你要那玩意乾啥?有的用就行唄。
我給你把錢是為你好,你將來不娶媳婦兒啊?哪哪都是要錢。”
我轉頭摔門進了屋,她還在後邊不依不饒:“你李大娘家那個孫子就是,以前學習成績多好哇。
自從上了大學天天就是上網打遊戲,現在天天家裡蹲,你也想像他一樣虛度光陰,不務正業嗎?”
我忍不住喊了一句:“一個手機而已,你要不要說的這麼嚴重啊?”
“你今天想買手機,明天就想買電腦,我還不知道你肚子裡那點花花腸子?我告訴你門都沒有,老實呆著,不要接觸那些破網絡……”
我實在不想聽,把門反鎖。倒在床上用枕頭捂住我的耳朵。
我的兩個姐姐已經出嫁,奶奶去了二叔家住,現在我自己睡以前我姐住的那個屋,我爸媽睡在隔壁。
買手機的事就不了了之了,我繼續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
轉眼時間來到了2004年,我已經27歲了,成了家裡的老大難。
家裡的門檻子都快被踏平了,來的都是要給我介紹對象的人。
我們家房子不大但位置是在二環邊上,這幾年的房價突飛猛進,導致我爸媽一直騰不出手給我買個房子。
我媽想讓我離他們近一些,這一猶豫,房價又漲了許多,我曾跟他們說過買遠一些,郊區的房子才幾百一平,我媽主意正,死活不聽我的。
這一來一去就把我耽誤了,來說媒的一聽說結完婚要跟父母擠在這34平方的小房子裡,基本就沒了下文。
後來婚戀市場的走向就不太對味了,漸漸的湧進來很多外地人,她們都想找一個北京人結婚,結完婚就是北京戶口了。
我爸媽心裡比我還急,這我剛一回家,就給我塞了兩個女人的照片。
我的生活太單一了,平常也沒有什麼興趣愛好。要知道都2004年了我還在用摩托羅拉黑白手機,哪個女人願意跟我這樣一個無趣的人談朋友啊。
我媽看到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其實我長得不醜,但是每天除了去工廠就是在家裡,實在懶得收拾自己,頭發長了也不剪,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就不是一個利索的人。
我照例把照片推掉,用身體行動表示拒絕。
來說媒的人不樂意了:“小策啊,我也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你再挑下去啊,將來真的要當老光棍了。
咱們條件也不是特彆優秀,就不要再挑啦,你先選一個見見呢,成不成再兩說的。”
我扭頭就走,氣得我媽直拍大腿。不過我現在翅膀硬了,她也管不了我。
我漫無目的在街頭巷尾閒逛,不知不覺來到了遊戲廳。
瘦猴在裡邊打拳皇97,我搬了一個凳子坐在他旁邊看。
瘦猴是我的高中同學,他原名叫孫景山,以前上學那會很多人給他起外號。至於起什麼外號,大家看名字也能猜到吧。
後來他就不願意說他自己的全名了,於是讓我們叫他瘦猴。
這個遊戲廳是瘦猴他爸給他開的,其實他家挺有錢的,至少比我家強,在北京也算個小康了。
我有時候很羨慕他每天就待在店裡打遊戲。但他自己不覺得,他覺得人生沒有奔頭,混吃等死的日子他早過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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