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聞言，先是微微一怔，片刻後，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那笑容裡透著幾分無奈與恍然，仿佛洞悉了自己的失態，又似在嘲笑方才莫名的怒火。
自己這是怎麼了？
眼前這本寶蓮燈前傳，說到底不過是彆人筆下的話本罷了，裡頭的故事雖說有幾分依據，可終究摻雜了諸多改編、臆想，與事實有些出入，可自己竟還當了真，還為此大動肝火，著實有些荒唐。
但話說回來，這還真怪不得他。
誰讓林淵一手編織故事的功夫爐火純青，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攪和在一塊兒，情節跌宕起伏間，還能嚴絲合縫、邏輯自洽，把人繞得暈頭轉向，不知不覺就深陷其中，深信不疑起來，就連他楊戩這等曆經世事、心智堅毅之人，都沒能招架得住。
楊嬋見楊戩神色怪異，嘴角噙著自嘲笑意，眉頭不禁皺起，一雙美目滿是擔憂，上前一步，輕聲問道：“可是天庭那邊，又有什麼事情嗎？”
楊戩連忙搖頭，抬手輕輕拍了拍楊嬋的肩膀，以示安撫：“那倒不是，你莫要緊張，就是哪吒給我帶來個天庭話本，讓我心情一時有點亂罷了。”
“話本？”楊嬋眼睛一亮，原本的擔憂瞬間被好奇取代，興致勃勃道，“我倒是看過不少人間的話本，可天庭的話本，我還真沒怎麼看過呢。”
雖說她對天庭心懷恨意，可那份好奇與求知欲，並未被仇恨掩埋，並不抵觸接觸天庭的新鮮玩意兒。
楊戩見狀，心裡咯噔一下，莫名有些退縮，猶豫著說道：“這……還是不要了吧。”
這書裡的內容太過勁爆，涉及自家諸多隱秘往事，還夾雜著些叫人難堪的編排，他實在不忍讓妹妹瞧見。
可他哪曾想，自己這話反倒勾起了楊嬋的好奇心，她哪肯輕易作罷，不依不饒道：“好啊！二哥你是故意來消遣我的吧，你要不想給我看，那就不要說出來啊！如今你說出來，卻不給我看，我反倒更想看了。”
“這……好吧，不過你得先做好心理準備。”楊戩無奈歎了口氣，抬手遞出話本。
楊嬋滿心疑惑，嘟囔道：“看個話本而已，做什麼心理準備。”
她實在想不通，二哥平日裡沉穩大氣，怎會為個話本這般大驚小怪，不過是文字編排的故事，難不成還能翻出天去？
這般想著，她也沒再多耽擱，當即在涼亭石凳上款款落座，雙手接過話本，緩緩翻閱起來。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開篇就相當炸裂。
映入眼簾的竟是寫自家娘親瑤姬的事兒，若不是知曉瑤姬尚在人世，楊嬋這會兒怕是氣得直接手撕這書的心都有了。
“真是奇了怪，這書裡怎麼把娘寫死了？”楊嬋滿臉驚愕與疑惑，猛地抬起頭，看向楊戩，眼神裡滿是不解。
楊戩在一旁解釋道：“聽哪吒說，因為這個辰北寫了仙劍奇俠傳和青雲誌，引得許多女仙春心萌動，心生下凡念頭，天庭為了遏製這股風氣，才出了這麼個話本，我估計是玉帝的意思，想拿娘這件事，震懾一番那些不安分的女仙。”
楊嬋微微頷首，若有所思道：“確實……娘那個身份，若是她都因觸犯天條被懲處了，旁人哪還敢心存僥幸，自然不敢再肆意妄為。”
她目光深邃，似是透過書頁，洞悉了背後的深意，心中暗忖，這作者倒也有些手段，拿自家娘親做文章，威懾力的確夠強。
再往後看，書中諸多細節愈發眼熟，不少隱秘之事，唯有他們這些親身經曆者才知曉一二，外人無從得知，卻被這辰北寫進書中，總不能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蒙出來的吧？
由此可見，玉帝十有八九參與其中，暗中授意、把控內容。
一番閱覽下來，楊嬋跟楊戩一樣，仿若撥開雲霧見月明，諸多往昔困惑之事，瞬間明晰不少。
橫亙在兄妹與天庭和解之路上的，無非是父親楊天佑和大哥楊蛟慘死一事，若他們二人尚在人世，一家人團團圓圓，或許事態不會發展到如今這般田地。
可靜下心來想想，真能怪罪玉帝嗎？
他身為三界之主，肩扛維護天條威嚴之重任，牽一發而動全身，稍有差池，天庭秩序便會崩塌，三界陷入混亂，有些犧牲，在所難免，總得有人付出性命，才能不落人口實，平息悠悠眾議。
再看那十大金烏，大金烏奉命行事，嚴守天條，何錯之有？
天蓬暗中出手相助，固然違背了天條，可你能說他做錯了嗎？
回望往昔，兄妹一路走來，幸得諸多貴人相助，方能有今日安穩。
念及此處，楊嬋有感而發，輕歎一聲道：“也許……誰都沒有錯，錯在了天條。”
楊戩渾身一震，仿若一道電流貫穿全身，隻覺心中迷亂思緒瞬間被點亮，長久以來糾結於心的困惑，被妹妹這一句話精準點明，諸多執念刹那間消散不少，豁然開朗，脫口而出：“對，錯的是天條！”
此刻，雖說他尚未經曆三聖母和沉香的那些事兒，可心底已然悄然種下修改天條的念頭。
隻是他深知，這條路荊棘叢生、艱難險阻，必將付出沉重代價。
可就在這凝重氛圍中，三聖母楊嬋忽然臉色一變，猛地一拍石桌，“砰”的一聲巨響，石桌都晃了晃，怒喝道：“好你個辰北，我還以為你雖然改編了一些內容，但整體倒也公允，可誰知道你竟然是這樣的人，什麼叫三聖母私配凡人，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楊戩見狀，趕忙上前勸慰：“算了算了，估計不是他的意思，聽哪吒分析，很有可能是玉帝為了惡心我們，才讓他這樣寫的。”
“那也不能拿我名節開玩笑啊！我們一家遭逢如此劫難，我豈會做那等重蹈覆轍之事！”楊嬋氣得胸脯劇烈起伏，眼眶都微微泛紅，咬牙切齒道。
寶蓮燈的故事，都是取經之後的事兒了，眼下那猴子都未必從石頭縫裡蹦出來。
這般編排，簡直是無稽之談，她楊嬋怎會做出這等糊塗事，簡直是汙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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