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林沒有料到我會如此決絕,拿起辦公桌上的“辭職報告”,淩厲的眼神在我臉上停了一分多鐘。
我咬著嘴唇站得筆挺,準備迎接老領導的雷霆之怒。
楊樹林的大手在辦公桌上猛拍了一下,桌麵上的文件夾墨水瓶都跳了起來。
我以他會在咆哮中將我的“辭職報告”撕成碎片,沒想到領導拍完桌子後卻長歎一聲,拿起筆,在那張信紙空白處一筆一劃寫了幾個字:擬同意,請南北同誌酌處。然後似乎很不情願地簽上自己的大名。
我並不是個莽撞的人,明知此時提出辭職,會讓領導和同事認為自己是因為被姚南北橫插了一杠子,未能如願升任副處而鬨情緒,是衝動之下的率性而為,是不成熟,不穩重的表現,但還是義無反顧地邁了這一步。
姚南北一個接一個的小動作讓我不勝其煩,在這種領導手下做事,自己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在修造廠任意而為。
與其把精力用來和頂頭上司鬥智鬥勇,在夾縫中憋屈地工作,不如趁早脫身,換個跑道,沿著自己給自己規劃的事業道路繼續前行。
腳下能走的路很多,沒必要把自己吊在一棵歪脖樹上。
辭職並不代表自己想離開賽場,隻是想換個單位,離開修造廠這個是非之地,在新跑道上重新起跑而已。
我清楚這些理由很勉強,是為了說服自己找的借口,真正的原因在於自己覺得不應該受到老領導的冷待和漠視,沒有等來久盼不至的一句安慰的話。
不需要解釋,更不需要道歉,隻需要一句能讓我感覺有溫度的安慰的話而已。
很多事情的起因其實很簡單,遠沒有人們想象的那麼複雜,也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許是一句看似平常的話語,甚至可能是一個不合適的表情。
我不準備向楊樹林解釋辭職的原因,想等過了敏感時期,修造廠的新廠長上任後,廠裡的生產經營一如既往,沒有發生太大波動的時候,再請求他為自己安排個新位子。
我把楊樹林簽過字的“辭職報告”交給姚南北,姚副礦長的臉色很精彩,一分鐘之內至少變幻了三種不同的表情,先是愕然,接著是惱怒,最後是釋然。
姚南北拉著我胳膊在沙發上坐下,神態堅定地說,絕對不會接受我的辭職,要向楊礦長表明自己的態度,讓我把這張辭職報告收回去。
我搖搖頭,平靜地對姚南北說:“楊礦長當初說隻讓我在修造廠乾滿一年,我已經超期服役了好幾個月,是時候離開了。絕對沒有不給姚礦長抬轎子,或者故意拆台的意思,請領導高抬貴手,放了我吧。”
姚南北說:“就算想換個地方,也得由組織決定後出文件發調令,請先把辭職報告收回吧,繼續堅守工作崗位,等我向礦長書記彙報後再做決定好不好?”
姚南北虛榮心強,不想因為我主動辭職,被人詬病自己器量小不容人,也不想剛上任,最能乾的下屬卻撂了挑子被人笑話。
我並不想讓姚南北擺脫難堪,你背著我搞了那麼小動作,就不能讓我輕輕搧你一巴掌嗎?
有來有往才公平,來而無往非禮也,不是君子處世之道。
我告訴姚南北,辭職報告楊礦長已經簽過字,收不回去了,明天是我在修造廠最後一天上班,請安排好工作交接。
從姚南北處出來,原計劃把自己辭職的情況向書記陳大偉彙報,走到書記辦公室門口,我卻猶豫了,不知道如何向書記解釋自己請辭的理由,於是放下了準備敲門的手指。
姚南北針對我的小動作很克製,動作幅度不大,方式也算溫和,而且選擇了從外圍入手,並沒有直接插手修造廠的生產經營,所以沒有引起彆人的注意,也沒有造成不良影響。
如果不把這個問題說清楚,自己拿不出讓領導信服的辭職理由,會讓領導產生誤解,真以為我是用撂挑子發泄不滿。
恰恰這個問題現在沒辦法解釋,有可能畫虎不成反類犬。
回到廠裡,我把徐冰雅叫到辦公室,告訴了她自己辭職的事。
徐冰雅並沒有表現出我以為會有的意外和不舍,反而笑靨如花地說,這才是我印象中林子龍應該乾的事,大丈夫理應如此,該出手時就出手,婆婆媽媽的會讓我看不起。
我動手收拾辦公室裡的私人物品,徐冰雅邊幫我收拾邊問我接下來的計劃。
我興意闌珊地說,先休息一段時間再說,以後當然會繼續在榆樹坪礦上班,也許回機關,也可能去其他二級單位。
我隻是請辭修造廠廠長,並沒有犯錯誤受處分,正科級彆肯定不會受影響,換個單位或者部門當領導應該不會有問題。
上升通道的大門依舊向自己敞開著,我沒把辭職這件事看得太重。
徐冰雅說:“你不是甘於寂寞的人,休息幾天可以,時間太長肯定受不了。我估計辭職對你帶來的影響,可能不會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我在公司給你騰間辦公室吧,有時間多過去坐坐,趁著最近不忙,幫小弟把公司的經營範圍拓展到彆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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