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村間小道滿是泥濘。
女孩渾身濕透,躲在房簷下,頭發濕漉漉貼著臉頰。
她穿著破舊布衣,上麵打著一塊塊補丁,袖口參差不齊,半條手臂露在外麵。
咣當!
大門被拉開。
“你怎麼還不滾!”
家仆拿著棍棒走出來,惡狠狠看向女孩。
女孩嚇得後退半步,淋在雨中,咬著嘴唇,道:“我娘做工的工錢還沒給,那是買藥的救命錢!”
家仆嗤笑一聲,舉起棍棒,狠狠敲向女孩的肩膀!
哢嚓!
骨裂聲清晰可聞!
女孩身體本就纖瘦,遭此重擊,一邊手臂頓時無力垂下,重重跌坐在泥裡!
劇痛傳遍全身。
可她卻咬著牙,一聲不吭。
幾秒後。
她小臉煞白,強撐著抬起頭來,死死盯著家仆:“我娘在府裡做了半年工,起早貪黑,縫補浣洗,伺候全府上下十幾口人!”
“現在她生病了,你們不僅將她辭退,竟然連工錢也要一拖再拖!”
聽她說完話。
家仆不禁哈哈大笑,拿著棍棒走上前,冷笑道:“你們這些賤民,還想要錢?”
他彎下身子,放低聲音,“實不相瞞,夫人看你娘可憐,確實給她發了點工錢。”
“不過這些錢,被徐總管半路截下,帶著哥幾個去縣城玩耍,吃喝玩樂一番,賭牌輸掉了。”
家仆的聲音,如同一記重錘,狠狠錘在女孩心裡!
她臉色慘白如紙,低聲道:“那是我娘的救命錢!”
家仆一腳踹來:“還不快滾!”
肩膀骨裂處,再挨一腳,傳來無法形容的劇痛。
女孩眼前一黑,身軀歪倒,被踢進泥水裡,渾身上下都沾了汙泥。
咣當!
府門用力關閉。
雨勢越大。
渾身上下傳來的痛楚,錐心刺骨。
女孩在冰涼泥水裡掙紮,抬頭看向迷蒙天空,神情恍惚,任由雨水拍打臉頰。
“我娘還在家等我!”
忽然,想到臥病在床的母親。
女孩陡然打了個激靈,強迫自己爬起身來,耷拉著手臂,一瘸一拐走向藥鋪。
“大夫,求你了!”
藥鋪門前,她苦苦哀求,“求你先賒給我一副藥,我娘就快死了!”
老醫生神情複雜,站在門口:“就算賒給你,你也還不上。”
“你給人縫補衣裳,掙的那兩個銅板,買米都費勁,哪裡有錢還我?”
“更何況,你娘病成那樣,一副藥兩副藥,也沒什麼太大用處。”
聽到這話。
女孩神情更加絕望。
忽然,她站直身子,扯向自己的衣服:“大夫,求你了,給我娘開兩副藥!”
“我什麼都願意做!”
破舊布衣扯下小半,露出女孩纖白的手臂。
老醫生麵色一變:“你做什麼!”
女孩不語,隻是使勁脫著衣服。
但她左側肩膀骨裂,導致手臂無力,脫的很是費勁。
“彆脫了!我給你開藥!”
老醫生歎了口氣,咬牙道,“我都一把年紀了,可不想做出這種事,被村裡人戳脊梁骨!”
他回到藥櫃上,三兩下抓好了藥,遞給女孩。
“用熱水煎服,每天兩次。”
“應該能讓你娘的病,有所緩解。”
說到這裡。
老醫生轉身回屋,關上了門。
女孩接過藥包,眼裡泛起水霧。
雨還沒停。
她把藥包捂在懷裡,用完好的手臂護住,一瘸一拐,朝自己家走去。
吱呀。
推開木門。
雖然房梁漏風,雨水滲入房頂。
但對女孩來說,這就是她溫暖的家。
女孩走進木屋裡,小心翼翼,把藥包從懷裡取出,放在灶台上。
她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
中藥紙包,卻被她保護的很好,乾淨紙麵帶著餘溫。
“娘!”
女孩拿起瓢,一邊朝灶鍋舀水,一邊溫柔輕喚。
放柴,燒火。
她盯著鍋裡沸騰的清水,手裡抓著藥包,心裡安心許多。
受傷肩膀處,已經腫起一大塊,裡麵滿是紫青淤血。
但女孩對此恍若未覺,她滿腹心思,都在手裡的藥包上。
或許,吃了藥,娘的病就能慢慢好起來。
自己縫補衣裳,再忙碌幾天,就能還上藥錢。
實在不行,再去找個縫衣匠的活計,維持接下來的買藥花費。
自己裁縫手藝這麼好,一定能養活自己和娘。
所有的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想到這裡。
她原本灰暗無光的內心,再次湧起希望。
“娘?”
下一刻,她再次輕喚。
依舊沒有回應。
女孩放下藥包,朝裡屋走去。
掀開布簾。
女孩一瘸一拐,走到床前,放低聲音:“娘,你睡著了嗎?”
她伸出不符合自己年齡,布滿針眼與繭子的手,輕輕掀開被子。
世界仿佛安靜下來。
女孩用力捏著被角,呆滯在原地。
她的頭發濕漉漉垂下,臉頰汙泥還沒洗淨,渾身顫抖,狀若惡鬼。
“娘。”
女孩喃喃開口。
厚被子下麵,是一灘腐臭的血泥。
森森白骨,參差其間。
“娘!”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刺破雨幕,滲入雨水。
不知不覺間,隱去無聲。
屋外。
灶鍋清水劇烈沸騰,藥包安靜擺放一旁。
許久後。
女孩從大雨中走出,一瘸一拐,去到江邊,登上了州府的大船。
這些時日,州府正在舉行“聖選儀式”。
聖選儀式,萬死一生。
此事人儘皆知。
尋常人,去之必死。
但這天地間,還是有許多不甘平凡之人,前赴後繼,進入其中。
絕大多數人,都是無聲無息間,悄然死去。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既去,則無悔。
……
……
……
“見過聖選大人!”
“見過大人!”
拉扯巨力,逐漸散去。
近在咫尺的狂熱呼喊,清晰傳入耳畔。
薑見睜開眼睛,10個少年少女映入眼簾。
他們圍攏在石台下方,目光裡滿是敬畏與崇拜。
這是一個村子。
但這村子,非常奇怪。
四周很是安靜。
隻有幾間破舊房屋,以及不遠處的一口水井。
“恭迎聖選大人降臨!”
其中有個高壯少年,半跪在地,目光通紅,呼喊聲也是最大。
薑見麵無表情,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第一時間,檢查自己的資源整備。
感應到靈氣盈滿,修煉情況正常後,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通過短暫觀察。
薑見能夠確定,這個村子,根本沒人居住!
這10個少年少女,全部都是臨時召集而來!
這時。
冰冷的機械聲音,通過天穹上的大陣,傳入耳畔。
將入學考核的規則,從頭到尾講了一遍,非常細致。
“此次聖選,202人。”
“每人掌管一個村子。”
“每個村子裡,都有10個村民,一口水井。”
“可使用靈氣催動水井,產出井水。”
“水井使用靈蘊核心製造,產出井水質量,與輸入靈氣的品質緊密相關!”
“喝下井水越多,村民的臨時戰力越強!”
“每天24小時,隨機分配24次村子對戰!”
“若有村民死亡,會在下次對戰開始前,補充到10人!”
“攻防陣營,次次隨機。”
“聖選不可離開村子!”
“聖選不可對村民出手!”
“村子對戰,持續7天。”
“7天後。”
“根據戰鬥勝利次數、村民傷亡程度、村民補充速度、戰鬥持續時間等諸多因素,做出綜合評價,計算出考核分。”
……
聽完考核規則。
薑見打量著眼前10人,眉頭微蹙。
這10個少年少女,顯然不曾經曆過神賜儀式。
其神闕穴,是完全堵塞的狀態,根本沒有靈蘊修為。
“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薑見看向高壯少年,輕聲問道。
聽到聖選問話,高壯少年不禁麵色通紅,大聲道:“我來自泠水州!”
他神情亢奮,攥緊拳頭,望向薑見的目光裡,滿是憧憬與期待,“聖選大人,我一定能走到最後!”
地月學府世界,每隔一段時間的“聖選儀式”。
對於此處的底層生靈而言,是跨越階層,開啟修煉之門,並且獲得榮華富貴的唯一機會!
聖選儀式的本質,就是選拔一些本土生靈,配合地月學府的新生,進行入學考核。
若是有本土生靈,能僥幸活到最後。
那麼,聖殿就會將幸存者,全部聚集起來,舉行真正的神賜儀式,為其開啟神闕。
這也是地月學府,給予這些本土生靈,唯一的修煉機會。
對於本土生靈而言,從最開始參加選拔,直到成為考核的一部分,再到僥幸活到最後,參加神賜儀式,獲得神賜天賦。
這個完整的過程,被他們稱作“聖選儀式”。
參加“聖選儀式”,代表有著機會,踏進修煉之門。
對於本土生靈而言,更是莫大的榮耀與希望。
但是,聖選儀式,萬死一生。
絕大多數人,都成了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