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已過不惑,勿需幾年就知天命,每憶起幼時與兄長妹妹在院中追逐打鬨,不覺間潸然淚下,泣下沾襟”
鄭按察使剛剛回京,連鄭家都沒來得及回,立刻就去拜訪殷朔。
舟車勞頓,仆仆風塵,見到殷朔第一眼就撲上去抱住他跪地痛哭。
仆從們上前扶鄭按察使起身,他卻哭得沒了力氣,依舊跪地拉著殷朔的手,一邊號啕流淚一邊訴衷情。
“臣悔啊!悔不該眼睜睜看著小妹進宮,悔不該蹉跎半生也難以回京,若我在,也不能看著殿下這麼多年受此苦楚——”
一番真情流露,他帶來的奴仆也濕了眼眶。
仆從上前一步,攙扶著鄭按察使的手臂:“老爺,您也儘力了,天恩難測,豈是您能夠左右的?實在是陰差陽錯,命運如此,殿下會理解您的苦心”
鄭按察使卻不住搖頭,泣不成聲,隻手掌緊緊握著殷朔的手,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堂中一時無人說話,隻有鄭按察使的哭聲。
許久後,殷朔終於開口,淡聲道。
“舅父,快起身吧。”
他的聲音不冷不熱,鄭按察使卻心中一定,知曉目的已達成一半。
這一聲“舅父”,就把這斷了許久的血脈親緣重新連上了。
鄭按察使喜極而泣,跪在地上又流淚訴說半晌,終於順著殷朔的力道慢慢站起身。
內監上茶,兩人入座,場麵也沒有冷下來。
殷朔話不多,鄭按察使卻滔滔不絕。
從他和鄭妃兄妹的童年記事,到他這麼多年外放做官的經曆,再到如今的朝堂格局
什麼話題都有,既是為訴說關心,也是為了解這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外甥。
一直到傍晚,天色漸暗,鄭府來人催促,鄭按察使才停下話頭。
臨走前,他又是淚濕眼眶,依依不舍。
殷朔將他親自送到府外,他才願意上馬車離開。
馬車走遠,長隨放下車簾,遞上熱手帕。
鄭按察使拿起敷到眼睛上,酸脹的雙眸感受到熱意,長舒一口氣。
“這眼淚流得老爺我眼睛都疼了。”
說罷,嘴角露出一縷笑意,感歎道,“好在沒白流。”
“到底是毛頭小子,看上去再冷冰冰,也少了點曆練。”
鄭按察使扔掉手帕,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心裡頭早被打動,隻是麵上還要端著。端就端吧,誰讓他是皇子,不是一般的小輩。”
長隨附和笑道:“就算是皇子,不也要靠您這個舅父嗎?”
鄭按察使哼笑一聲,沒有反駁。
他閉上眼,身體隨著馬車搖晃,自在地哼起曲兒,心中慢悠悠思索。
那小子對大哥應該還有不少芥蒂。
不過這對他來說倒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