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眾位官員無論年齡資曆還是輩分，都是輪不到謝瀟一個新人發言的，但謝玨有意培養，她也隻好提一提對此事的看法：
“下官建議推行鈔法改革，回收老百姓手中的金銀，直接改為紙幣流通，這樣能促進商品經濟的飛速發展，減少商人手中囤積的貴金屬，市場對他們的依賴少了之後，就能快速活躍起來。”
數道視線直接射了過來，謝瀟感受到身上聚集的目光，有打量，有審視，有疑問，但更多的是不解。
此屆新科進士二甲傳臚蘇淩誠，同樣作為剛剛踏入官場的新人，他也提出了質疑：“但紙鈔影響力有限，前朝的交子和會子多在蜀地和兩浙之地流傳，就收歸官辦與設立本錢來說，推行起來也相當困難。”
大臣們私下低語：“殿下想要統一貨幣推動幣種改革，是考慮到白銀比黃金更加廉價通用，大量發行白銀貨幣還可以滿足日益頻繁的商貿往來需求。七皇子卻說將紙幣作為官方統一貨幣？弄不好便是一堆廢紙，莫說整個大淵朝，便是整個中原的所有朝代，也沒有這樣做的。”
“無妨，今日本就是暢所欲言的。”謝玨眸色一亮，饒有興趣，“說說你的想法？”
謝瀟理了理思緒道：“白銀重量太重，商人走南闖北攜帶不便，而且還容易遭竊盜；就從大淵朝來說，市麵上流行的白銀幣品質就有好幾種，參差不齊，很難統一，兌換起來會有很多麻煩，而紙鈔就不一樣了。隻要官府信譽好，老百姓拿起紙鈔來流通隻會更加方便的。”
劉仲乾若有所思，卻讚了句：“從這方麵來看，紙鈔的確更加便利實用。”
範乃新也道：“當下傳統金屬貨幣的流通的確已經捉襟見肘，出於穩定王朝的統治力量，加大力度推進貿易往來，防止貴金屬外流，臣也讚同推行紙鈔。”
“七皇子說的有理。”
“紙鈔的確有便捷性。”
有幾位大人也覺得此法可行，點頭認同。
看到現場已經有人呈現一邊倒的情況，戶部的江敏倒有些生氣了。
一是認為摒除舊曆風險太大，二是認為，這幫人提倡推行紙鈔，活是他們戶部乾，乾不好罵也是他們戶部挨，完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
“如若推行紙鈔，關於鑄造和發行上的問題我先來請教諸位：本位計量單位為多少合適？兌換的比例是多少？民間老百姓多慣用銅錢和白銀，如若他們就喜歡存錢不願去兌換紙幣該如何是好？”
“江大人彆急，任何一個新製度的產生都要經過無數次打磨才能順利問世，孤叫你們過來本就是一起討論的，無妨。”謝玨看江敏已經激動地有些臉紅脖子粗了，遂吩咐隨侍的人：“給江大人泡杯蓮心茶。”
蓮心茶性寒涼，有清心除煩的功效，這個問題是謝瀟拋出的，所以她親手泡了一杯茶端了過來。
謝玨勸解的話已經說得夠委婉了，奈何七皇子又親自捧著茶盞過來相勸，江敏也不敢再說什麼，隻將身子躬地更低了：“七皇子莫怪，老朽不是針對您的意思，隻是這發行紙鈔對整個大淵朝影響太大，下官一時情急才……”
謝瀟端著謹慎持禮的微笑，“江大人客氣了，我本就是靈機一動，隨便說說而已。”
一番客套之後，謝瀟重新回到座位上。
謝玨擰眉，對著眾人道：“江大人提出的問題，不知諸位大人對此有何高見？”
須臾，趙長毅起身回答：
“提到紙鈔推廣之難，臣有些想法。”
謝玨心中不喜趙長毅，但還是公私分明，給了他表現的機會：“講。”
趙長毅道：“我們中原地區盛產絲綢通過西北流向中亞西亞，可以以絲綢、白銀和黃金為幣值交換擔保，這樣在加大通商的基礎上也能增加紙鈔的流通量。”
又有人質疑：“可，各地流通體係龐大，如何將其統籌管理，又如何預防紙鈔泛濫和假鈔的出現？”
謝玨道：“這個好辦，可以設專司紙鈔的提舉部門，專事發幣與管理之職，還可以設立以白銀為準備金的紙鈔製度限製發行，此法可以避免紙鈔泛濫。”
新的思路一旦打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滔滔不絕，討論到麵額和兌換的折率時，這可觸動到了戶部的專業知識上，就連先前表示反對的戶部尚書江敏也開始討論。
沒辦法，打不過就加入。
謝瀟沒想到自己隻是提出了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卻引得這幫文人重臣爭論不休。
大家談得麵紅耳赤，她在一旁也寫得滿頭大汗，日落時才在謝玨的命令下散了會。
趙長毅還在殿門口等著，謝瀟也匆匆整理了記下的會議內容，剛想一同踏出去出宮吃飯時，有宮人來喚太子殿下叫她過去有事吩咐。
謝瀟遲疑了一下，“趙兄稍等，我去去就來。”
趙長毅點頭，“好。”
謝瀟到麗政殿中時，謝玨正執著白瓷杯悠閒品茶。
“著急忙慌的，要去哪？”
謝瀟道：“和趙兄約好要去宴清樓吃飯。”
謝玨質問：“就你們兩個？”
“嗯。”謝瀟不明所以，“我與趙兄一見如故，第一次見麵就約好要去小聚的。”
“你們認識幾天，熟悉嗎，就要一起吃飯。”
謝玨心中有一股難明的怒火，“一個女孩子家，隨隨便便和陌生男子一同出去吃飯喝酒，合適嗎？女孩子家要懂得保守，趙長毅若對你心有不軌，你若喝醉了，當如何自保？”
不過是新認識一個朋友吃一頓飯而已，哪裡就上升到了心懷不軌了。
她忍不住想要撓頭抓耳，這個三哥管的有點寬。
謝瀟一頭霧水：“三哥，人家趙長毅也是進士出身，家世雖普通了些，可人品德行還是不錯的，再說我是男子裝束，就是和同僚吃個飯順增進一下感情而已，哪裡會……發生那樣的事。”
謝玨眉角隱隱透出一絲薄怒：“你工作還沒做完，不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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