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知低頭思忖。
父親說話時,縱然他已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愉快了,但身上仍透露著一股麻木疲憊的氣息。
“父親不喜歡在主客司做事。”桑知篤定道。
人一直做違和本心的事情,就會精神氣衰弱,體內滯氣堆積,引小人,事不成,惡性循環。
梅氏連忙揮手讓丫鬟退下。
“嗯”葉錚沒回答,也沒否認,輕輕的應了一聲。
做這個差事,他確實是被逼無奈。
他大戰臨前縮了頭,陛下對他不喜。
從兵部調任後,品級一下從正三品變成從五品。
曾經的兵部同僚瞧不上他,新的同僚也處處嘲笑他、排擠他。
他難。
若不是怕死後無顏見侯府列祖列宗,他真的就想辭官不乾了,讓陛下奪了他的爵算了。
“父親為何主動調任禮部?”桑知問的直白。
她還是想不通。
父親明明天庭飽滿如立壁,顴骨飽滿五指容,有封侯拜相之命,為何主動走上一條自己不喜歡,違背本心的路。
飯桌上的氣氛頓時凝結住。
梅氏夾菜的手僵在空中。
她從前擔心丈夫有難言之隱,故而葉錚不說,她也不問。
但她心中一直是好奇的。
葉宵也甚是不解。
從前若不是他學問做的出眾,幾次三番都差點被父親逼得去習武。
他比所有人都清楚,父親有多熱愛耍槍。
他還記得父親眉飛色舞跟他講,邊關九死一生的經曆,沒有貪生怕死,隻有將士馬革裹屍還的壯誌。
他小時候還不理解,為什麼前線戰事比家人還重要,能讓父親在夜晚帶領一支百人輕騎深入敵營。
但當他現在理解什麼是家國天下的時候,他又不懂,是什麼讓父親放棄自己的情懷信念,一切的一切。
此刻,梅氏和葉宵都停下動作,豎起耳朵期待葉錚的回答。
葉錚也沒想到女兒居然會問的這麼直白。
他喉頭微滾,壓下心中酸澀:“就是,不想打仗了,年齡大了帶不動兵了。”
桑知搖搖頭:“你騙人。”
葉錚心中一緊。
桑知接著道:“你身形線條流暢,肌肉飽滿而緊繃,你離開兵部半年有餘,若不是在偷偷習武,身形早就如常人一般了,體魄又怎會如此強健。你既有心,又有力,為何要主動放棄?”
“你若是說出原因,興許我可以替你解決。”桑知真誠道。
並非桑知執意詢問。
她早就為父親卜算過,而是他命中無此一劫。
她想幫忙,但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葉錚情緒不佳,低頭胡謅了兩句轉移了話題。
桑知見狀便沒再繼續問。
葉錚悶頭吃了幾口菜,味同嚼蠟。
一筷子菜在嘴裡嚼了又嚼,始終是梗在喉頭咽不下去。
他不是不願意說,隻是此事太過蹊蹺離譜。
他若不說,彆人隻當他是個懦弱無能之輩,嘲笑他排擠他就罷了。
他若是說出來,彆人說不定就當他是個精神失常的瘋子,怕不得直接扒下他的官服了!